他想一想,問她,你讀過《苔絲》吧。他說這些,自己倏然覺得不祥。哈代挑選了索爾茲伯里平原上的這處古代遺址。那些分布于英倫的神秘的大石,如讖語,預(yù)言了宿命與結(jié)束。
她低一下頭,不以為意似地,說,祇怕你們的巨石陣,不及這塊石的小指頭。說著她張開雙臂,如同丈量的尺 我犯下導(dǎo)游的職業(yè)病。給你說個數(shù)據(jù)。埃及金字塔的石塊夠大,最大不過五十多噸。你面前這塊就最小的,已經(jīng)有六千多噸。這后面大的一塊,有一萬六千噸開外了。
可是,這石頭這樣大,有什么用呢。
他想,大多半與宏偉相關(guān),是人拔起自身的小。法老陵墓是這樣,萬里長城也是這樣。
她說,這其實是一座碑。沒完成的碑。
他們站在這仰躺的碑身上,望著四周一界茫茫的綠,頭頂一片無垠的藍(lán),不作聲了。
曠古罕見的大材終于不能物盡其用,埋沒荒廢,卻有一種怡然。
南京的大,是忍受得住寂寞的。
在這闊大里,他們感受到了一種逼壓,禁不住互執(zhí)了雙手,覺得自己站在了宇宙蒼穹的核心。林寒澗肅,嵐氣襲衣。他們渺小如一粒塵,幾乎感覺不到自己。他說,我明白了,這就是南京的大。
她指指他的胸膛,說,南京的“大”字,是裝在心里的。
這時候,他突然有了挫敗的感覺。他說,對這城市,我仍然是一個外人。她將他的手,握得緊了些。
突然,她鉤下他的頭,捉住了他的唇。他幾乎沒有準(zhǔn)備,就吻了她。他還沒有來得及體味,她已經(jīng)離開他,含笑地看著他。
他心里卻有些洶涌,他攬過她,暴力一樣,在她臉上的最柔韌處打開一個缺口。
她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