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問她,你看我有沒有“煙水氣”。她左看一下,右看一下,說,煙水氣就沒有,未到火候,好在還沒有香煙和酒水氣。
她著魔似的,與他說這些。到周末的時(shí)候,她帶他上了長途汽車,帶他去游歷。在車上,她往往一言不發(fā),表現(xiàn)出堅(jiān)執(zhí)的冷漠。偶爾和他對(duì)視一下,也是內(nèi)容簡潔的,沒什么含義。
這一天,他們旅途勞頓,終點(diǎn)是一個(gè)峽谷,中間生長著闊大的的樹林。這是完全沒有城市的形狀的。松柏蔽日,他們走過一條狹長的徑。他想,他們會(huì)到哪里去呢。
她帶他來這荒野。這是與這城市絕緣的一隅,有著史前的繁茂與蒼涼。他也是愛的。他告訴她,在他生長的地方,有些山地與丘陵,但更多是平原,鋪蓋著細(xì)密的草。人時(shí)常覺得自己是至高的,伸出胳臂便與天相接。而在這里,他自己就是草芥。而草芥里,卻是看得到無窮的大,這是天道的循環(huán)。他口中念:“To see a world in a grain of sand,And a heaven in a wild flower, Hold infinite in the palm of your hand and eternity in an hour. ” 她對(duì)他笑,說,這么說來,威廉?布萊克也是懂禪的。一花一世界,一樹一菩提。他說,不是禪,是人。你我之間并不隔得太遠(yuǎn)。她想一想,做人不能太過詩意。是,他說,我是個(gè)詩意的人。但你卻是晦澀的詩。她停一停,說,其實(shí)是我明白清楚,而你不通曉作中國的詩而已。
他說,有什么不通曉,就像你要告訴我這自然的大和我們的小,就是我們都知道的。
她搖搖頭,牽他繼續(xù)前行。
突然,他們眼前開闊起來。這開闊太突然,幾乎是突兀。無緣故地出現(xiàn)一大塊空地??盏氐闹醒?,是幾塊縱然而立的巨石。
他的驚呼,露出了二十歲青年該有的稚拙樣子。這石上面坑坑洼洼,粗糙如從地底生出,是很見滄桑的。然而十幾米高,幾十米長,峭拔而立,卻有著垂直的立面,幾乎是純?nèi)坏木匦危吘売兄J利整齊的角。而前面一塊稍小的,竟還鑿著幾米見方陰颯颯的孔穴。他站過去,撫摸這石壁,興奮地?fù)舸?。這石的巋然令他無法想象這是人力所為,卻又因是唯物論者,自然不會(huì)相信鬼斧神工的鬼話,只好寄托天外來客了。
他脫口而出,這是中國的巨石陣。
她問他,什么是巨石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