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節(jié)(1)

暈頭轉(zhuǎn)向 作者:(英)克里斯蒂安娜·布蘭德


01

格瑞斯·摩爾蘭德坐在斯特芬·彭多克家外面的露臺上.正在往一幅乏味的畫上涂抹最后的細(xì)微筆觸。畫的主題是矗立在雪地中的舊教堂鐘樓。在她的視野中,一條鐵軌出現(xiàn)在舊教堂左側(cè),在覆蓋著蓬松而潔白的積雪的坡地上畫出了一根突兀的線條,形成了有趣的圖形;一間工廠的煙囪矗立在教堂右側(cè),就像一根黑黢黢的手指,毫無顧忌地指向天空:一縷灰煙從煙囪里冒了出來,肆無忌憚地在冬日的空氣中翻滾著。不過格瑞斯·摩爾蘭德?lián)碛幸浑p訓(xùn)練有素的眼睛,能自動忽略那些人類強(qiáng)加在自然之上的暴行。她完全忽視了那根煙囪,也沒有把山坡上的鐵軌表現(xiàn)在畫布上,而是集中精力描繪教堂的鐘樓——教堂是向上帝獻(xiàn)禮的神圣建筑,這個主題一定會生動而又迷人。

教堂還有其他好處:只有斯特芬,彭多克家的露臺上才能得到最佳的視角,她因此有借口懇求主人允許她坐在露臺上作畫——像一只小老鼠一樣安靜?!拔也粫o任何人添麻煩?!彼脺\藍(lán)色的眼睛懇求地看著斯特芬·彭多克,做出了這樣的許諾,“我會像最小的老鼠一樣安靜,不會妨礙到任何人?!?/p>

坐在一個積雪覆蓋的露臺上,忍受刺骨的寒風(fēng),她當(dāng)然不會妨礙任何人?!爱?dāng)然可以,”彭多克用寬容而略嫌冷淡的眼神上下打量著格瑞斯,“你愿意坐多久都行。不過我記得你以前畫過教堂了,不是嗎?”

她當(dāng)然早就畫過教堂的鐘樓?!妒㈤_的風(fēng)信子和舊教堂》

現(xiàn)在就掛在她的家里,在皮珍斯福特農(nóng)舍的壁爐臺上方;《秋天的舊教堂》被彭多克塞在了樓梯下面的紙箱子里。如果彭多克發(fā)現(xiàn)那幅畫的作者走近他的房子,他就趕緊把畫拿出來掛在飯廳的墻壁上。春天、夏天、秋天、冬天,在每個季節(jié)里,格瑞斯都曾心情忐忑地跑來要求坐在露臺上繪畫,保證不妨礙任何人;春天、夏天、秋天、冬天,每一次她都挨到很晚,以至于主人被迫邀請她喝茶或用晚餐,有時還會護(hù)送她回家:

然而春天、夏天、秋天、冬天,他從來沒有求婚的意向。

彭多克已經(jīng)五十歲了,他是個身板筆挺的高個子男人,而且相貌英俊。他的雙鬢漸漸轉(zhuǎn)成了花白——在這個年紀(jì)并不稀奇,不過他的眼睛仍然是令人贊嘆的深綠色。如果您有機(jī)會到康沃爾郡的懸崖邊俯瞰清澈而冰冷的海水,您就會明白凝視彭多克的眼睛所感覺到的色彩和深度。那是一雙溫柔的、充滿善意的、詼諧的、熱情的、友好的眼睛;卻不是柔情蜜意的眼睛,不是多情的眼睛——至少沒有向格瑞斯表達(dá)過情意。

格瑞斯焦急地看了看手表,都四點(diǎn)半了。光線太弱了,她實(shí)在沒有借口繼續(xù)坐在這里繪畫。她暗自揣摩如果向主人懇求明天再來一次是否明智,可是明天積雪很可能會所剩無幾。山坡上的積雪還相當(dāng)厚,但山谷里的雪正在迅速融化:即使是現(xiàn)在,格瑞斯也是憑借豐富的想象力來彌補(bǔ)那些消失的雪層。當(dāng)然了,今天冷風(fēng)刺骨——也許今晚還會下雪……先不管明天了,格瑞斯?jié)M心希望很快就有人從房子里走出來,邀請她留下來喝下午茶。也許他們完全忘記了她的存在。

她很清楚彭多克今天有客人:哈特夫人是彭多克家的老朋友,甚至在彭多克出生前就是他家的座上賓。彭多克的祖父還健在的時候,哈特夫人就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皮珍斯福特宅子里?,F(xiàn)在她和兩個孫女以及一個孫女婿在彭多克府上做客,她的孫女維內(nèi)特亞·哈特嫁給了一個名叫亨利,郭德的人。格瑞斯想象他們都舒舒服服地坐在屋子里,聚在宜人的下午茶旁邊,而她自己卻被人遺忘,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冰冷刺骨的露臺上。她不可能返回彭多克的房子里,因?yàn)樗WC過不給任何人添麻煩;她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從露臺的臺階走下去,蹬過草地上正在融化的雪水,匆忙地翻過分隔彭多克家的花園和她家的果園的小橋,返回她的起居室,在四點(diǎn)四十五分喝自家的下午茶。她無可奈何地開始清理調(diào)色盤,收拾她的畫筆。

背后的法式落地窗里傳來了人聲,格瑞斯立刻加速了收拾工具的速度。一只肥壯的、黑色的短腿長身德國獵犬跑上了露臺,開始進(jìn)行野地勘查。隨后維內(nèi)特亞·郭德和她的妹妹佛朗西絲卡走上了露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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