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大羽露出光禿的腦袋。客廳里靜得嚇人，只聽見墻角的仿古座鐘來回擺動的聲音。

沒有人？

不！在寬大的意大利沙發(fā)中，蹲著一位干癟的獨(dú)臂老頭。他的身體就像透明一般，絲毫不起眼；若不是手里端著細(xì)長的煙袋鍋，差點(diǎn)從喬大羽的眼中滑過去。

是他？！喬大羽的頭倏地縮了回去。

過了一盞茶工夫，喬大羽西裝革履從臥室里冒了出來。他一溜小跑，腰弓得如同南澳的龍蝦仔。

“哎喲！這是哪陣風(fēng)，驚了您老人家的駕。”他說。

小老頭不說話，只顧瞇著眼睛吸煙。仿佛他到這兒，就是為了抽他的旱煙。

喬大羽輕咳一聲，從臥室里走出一位穿長裙的女孩，白嫩的手托著帶盤的紫砂小壺。

她半跪在玻璃茶幾旁邊，端起壺沖了盞茶，遞到喬大羽手里。

喬大羽擺擺手，那女孩退了回去。喬大羽見沒了旁人，雙手捧杯盞，躬身相敬。

“七爺爺。”他叫道。老頭斜睨了一眼，不說話。

“七爺爺?！眴檀笥疰移ばδ樀卣f：“弄這事還不是賣的糊弄買的，做廣告當(dāng)不得真！”老頭依然不說話。

喬大羽沉不住氣了，雙膝跪倒道：“七爺爺，都怨小的貪了幾盅酒，口沒遮攔，犯了您老的忌諱。”

“都是為了吃飯嘛！”他抬高聲音，又為自己辯護(hù)。

小老頭輕聲一笑，說：“大羽，我知道這是市場經(jīng)濟(jì)，講競爭，我也是為了吃口飯，來領(lǐng)賞的?！?/p>

喬大羽的臉漲得通紅道：“瞧您老說的，我這點(diǎn)道行，在您眼里屁錢不值?！?/p>

老頭道：“不說謊，都是手藝人，靠本事吃飯哩?！?/p>

喬大羽沉默了一會兒，咬咬牙，起身快步走進(jìn)臥室，眨眼間從里面拎出個枕頭大小的包袱。

“就這么點(diǎn)現(xiàn)金，要不您老交代個數(shù)兒，改日小的登門拜訪?！?/p>

小老頭在鞋跟兒上磕磕煙鍋，搭在肩上，將惟一的手探進(jìn)包袱，抽出一張百元大鈔，道：“不值這么多，沒走空就好。”說著，一閃身沒了蹤影。

“記住，路別總往絕處走?！比藳]影兒了，話兀自在客廳盤旋。

喬大羽站在廳中間，愣了半晌兒，丟下手中的包袱，一屁股蹲在上面。

那小秘書手扶門框，探出頭，問道：“這小老頭是誰？”

喬大羽仰面躺在地板上，撲哧一笑，自語道：“小老頭？在深圳敢叫七爺小老頭？”

突然，他一骨碌爬起來，指著小秘書的鼻子：“馬上停了報紙廣告，撤掉華強(qiáng)北的場子！”

是的。在深圳，沒人敢把神偷小七叫做“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