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8節(jié):卡夫卡 第1部布拉格(38)

卡夫卡 作者:(英)尼古拉斯·默里


然而,卡夫卡繼續(xù)在日記里大吐苦水:"昨天晚上我尤其覺得難過。我的腸胃不適……今后的日子在我的面前展開,那幅圖景是如此凄涼,根本不值得期許,我感覺仿佛被人遺棄了……我又一次想到更為遙遠的未來。我怎么指望帶著這樣一副軀殼走進未來呢?"令卡夫卡萎靡不振的原因,我們或許還可以從他引用的《猶太法典》中的一句話里找到線索:"一個沒有女人的男人不是一個人。"卡夫卡關于自己是一個猶太人的意識已經(jīng)蘇醒了,這使他覺得自己應該結婚生子。迷戀上一個巡回演出的女演員似乎并不是最佳的解決辦法。

與此同時,在日記里,他仍然像所有作家一樣,捕捉著那些隨意的、轉瞬即逝的直覺。11月,他終于寫完了同布洛德合作的小說《理查德和塞繆爾》,他認為這部小說很成功。"更進一步的,我感到我的身體里發(fā)生了一些變化,這種變化同席勒從情感到性格的轉變非常接近。盡管我的內(nèi)心在反抗這一切,但我必須把這寫下來"。他有一種"強烈的渴望,要把我內(nèi)心中所有的焦慮都寫出來,就像不安是來自心靈深處的,我也要把它寫進紙的深處去,或者把所寫的東西不折不扣地引到我的內(nèi)心中去"。閱讀威廉謝法爾所寫的藝術家卡爾斯托弗的一生,他感到自己"被這種強烈的印象牢牢吸引住了,它觸動了我的內(nèi)心,而只有在少數(shù)時刻我的心才能傾聽和學習……我必須寫"。

1911年快要結束了,12月中旬,卡夫卡的健康狀況不佳,但他繼續(xù)思考自己的文學生涯,考慮自己能不能全職寫作。父親埋怨他對石棉廠的事務漠不關心,他聲辯說,只要他繼續(xù)留在保險公司,他就不可能積極參與工廠的事務。與此同時,他也在懷疑自己是否真正樂意全職寫作:"我同自己辯論,想知道我能不能把全部的時間用來寫作"。他設想著如果能從辦公室"解脫出來",他就會"立即按照自己的心愿寫一部自傳",但他從未這樣去做,我們只能在《給父親的信》中看到這部自傳的影子。不過,他仍然天天去保險公司上班,并且越來越相信從事文學創(chuàng)作是他惟一的天職,即使他的創(chuàng)作對整個世界都沒有價值,但它卻為他的生命賦予了意義,這是他惟一的生存方式。在他的家人看來,卡夫卡的生活"走上了有害而錯誤的道路",他們擔心--他的父親說得是那樣明確--他會變成"第二個魯?shù)罓柗蚓司?,變成家族中新一代的傻?。工廠的事務讓他痛苦不堪,只有父親的責備、卡爾無聲的輕蔑和他本人的內(nèi)疚驅(qū)使著他去做一點事。他為此耗費了寶貴的時間,假如他在這件事上花費的時間再多一些,那就必然會導致"我的生活完全遭到破壞,即使遠離這些瑣事,生活也已經(jīng)步履維艱了"。

1911年,卡夫卡逐漸下定了決心--他必須認識自身潛在的文學上的天分,否則就會永遠受挫折,永遠達不到完善。在接下來的一年里,他終于克服了挫折感,寫出了一篇重要的文學作品。

這個時期,卡夫卡開始熱情地投入寫作,對他而言,在某種意義上,寫作就是自己生存的方式。他把自己獻給了寫作。那些阻礙他寫作的因素沒有絲毫改變:工作、家庭、病弱的身體--但他開始相信,他在其他方面的無能要求他必須節(jié)省自己的精力,只有這樣才能專心寫作。"認識到我應該把所有的力量集中起來寫作是很容易的",他在1912年1月初的日記中寫道。

我開始明白寫作是我最擅長的領域,一切都應該朝著這個領域前進,不要在音樂、性、飲食或者探討哲學方面浪費精力。我在上述方面的能力都退化了。這是必要的,因為我的力量總共只有那么一點兒,只有把它們?nèi)考衅饋聿拍苡脕頌槲业膶懽鞣铡壳拔覍ψ约旱拈_發(fā)已經(jīng)盡善盡美了,在我看來,再沒有什么可以貢獻的了;我需要做的只是丟開辦公室的工作,開始真正的生活。在寫作的過程中,我最終會慢慢地老去。

盡管卡夫卡在這里訂下的計劃邏輯清楚,表達明確,但實際上他根本沒有遵守。他很快就會進入一個新的階段,在這個階段,他的道德和智力水平將達到巔峰狀態(tài)。他將在創(chuàng)作上大獲全勝--他將在新的一年獲得突破--但是他的個人生活也將變成一場漫長而痛苦的審判,盡管他弄不清楚自己受到審判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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