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小太監(jiān)訓(xùn)練正式開始。所有課程會有各房的掌事大公公輪流來教導(dǎo)，他們也順便觀察我們，挑選可用之人入他們各房各司。

在休息的時候，玉公公就會走過我們每個人，低著頭像是找金子。一開始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后來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是在看我們每一個人的手。

當(dāng)他找到自己滿意的手時，他就會問：“你叫什么??？”

聽說將會從我們這里，挑出五個進(jìn)織繡房，并且，只有一人傳承那只傳男不傳女的“一枝獨(dú)繡”的神奇技藝。

接下去是御膳房的常公公教我們跪，玉珍房的管公公教我們行，敬事房的洛公公教我們梳妝和一些禮儀。

我們最喜歡的就是洛公公，因?yàn)樗恼n一點(diǎn)也不累，而且很好玩。開課的時候，每個人都會分到一個小小的漂亮的小布包，大概就像香袋那么大小。然后，里面的東西取出來，是一把小木梳，一面小銅鏡，一根發(fā)帶，一塊小綢帕和一盒小香膏。

洛公公說，天朝對儀表很是注重。每一個舍人都必須穿著整齊，梳妝干凈。這些東西平日要隨身攜帶，例如被大風(fēng)吹亂發(fā)型時，就要到隱蔽之處重新梳妝整齊。

每一門課程都是七天。

閑暇之余，我就會和小伍子或是小六子隨意飄過小李子身邊，說上兩句對殤塵的壞話，諸如他比較笨啦，比較憨啦，比較一根筋啦。

所謂三人成虎。隔三差五，小伍子他們幾人就輪流飄過小李子身邊如是說，久而久之，殤塵四肢發(fā)達(dá)頭腦簡單的形象，就深入小李子的心。再加上他之前執(zhí)著于自殺，更充分顯示了他一根筋。

一晃眼過去，竟是春暖花開、滿園新綠了。讓人沒想到的是，最后一位公公，竟是夜來香。

一直以來，我是很看不慣夜來香這個人的，當(dāng)然，他比張大公好得多。

夜來香來，是教我們?nèi)绾巫R別后宮娘娘、太監(jiān)、宮女的品級，以及朝臣官員的官階。這一堂課，可以說是我上課至今最不認(rèn)真的一堂。只要一聽見夜來香那軟綿綿嬌滴滴的聲音，我就忍不住翻白眼。

課間休息的時候，夜來香就坐在大院的涼亭里，用一種母親般溫柔的目光看著我們玩耍。時不時的，還帶出一聲輕輕的哀嘆，宛如戲中深居閨房不染世俗多愁善感的大小姐。

忽的，六子朝夜來香跑去。

我看著六子的身影，覺得很奇怪，看六子的神情，好像很開心。

只見六子跑到夜來香的面前，夜來香坐正了身體，微笑著。

六子先是鞠了一躬，“夜大爺?！?/p>

我一怔，夜來香也是一怔。這聲大爺叫得十分標(biāo)準(zhǔn)，大字若念da，就是我們平日對爺?shù)淖鸱Q。但是大若是念成了近似de的聲音，就是戲曲行里，一個很高的敬稱了。

夜來香是唱戲的，自然明白，所以他的眸中閃過一絲驚訝，拉過六子便問：“孩子，你以前是戲班的？”

六子點(diǎn)點(diǎn)頭，“嗯，爺爺是戲班的，后來戲班沒錢就散了，爺爺也死了，我就被賣到宮里來了?！绷诱f起這段經(jīng)歷時，卻是神情平常，只是在說到爺爺去世時，聲音略微低啞。

心中多了幾分對六子的憐愛，我與六子相處那么久，但一直都不知他的過去。

只是沒想到六子今日，卻與夜來香說了?？梢娏邮窍矏蹜蜃拥模氡厮^去的幾年，都是跟隨戲班走南闖北，聽著戲曲長大，才會對這夜來香有親人般的感覺。

“可憐的孩子……”夜來香在嘆了口氣后，將六子攬?jiān)趹阎?。似是想起了自己的過去，抑或是感同身受，他的眼中，竟也泛了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