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大爺，能唱段戲給大家聽聽嗎？大家可愛聽?wèi)蛄??！绷有∧槹l(fā)紅，顯得有些激動。

本以為夜來香不會理會一個小孩的要求，但是，他卻立刻站起，高興地說：“好！”

院子里滿是夜來香柔美低轉(zhuǎn)的聲音，那清潤溫和的嗓音，將青衣小姐表演得淋漓盡致，蘭花指，蓮花步，低額輕吟，掩面而泣，涼亭里，那夜來香即使穿著太監(jiān)的衣衫，但是他在你的眼中，已經(jīng)完完全全是一位大家閨秀。當(dāng)表演達(dá)到臻化之時，他的外表，性別，一切的一切，就會被你漸漸忽略。

他唱得如此之好，我又憑什么看不起他？只因當(dāng)初他在門口像個潑婦一般謾罵叫囂，只因他是攝政王北宮俊琦的男寵？能將角色如此深刻地表現(xiàn)出來，他的心中，一定存在著對戲曲的熱愛，和一份真摯的純情。

我怔怔地站立在遠(yuǎn)處，靜靜地，看著夜來香那惟妙惟肖的表演。

不知何時，六子也在一旁學(xué)著夜來香細(xì)聲細(xì)氣地唱了起來?；蛟S因為從小在戲班長大，他學(xué)得有模有樣，讓夜來香刮目相看。

就在這天課程結(jié)束之時，夜來香拉著六子的手，問：“六兒，可愿跟我學(xué)戲？”

六子興奮地點頭。

夜來香的神情忽然變得異常堅定，他拉著六子直接走到小曹公公面前，又像第一次見到他時的那副囂張模樣，“小曹子，跟萬公公說一聲，這孩子，我夜來香要了！”

小曹公公立刻變得為難，大院里的小公公們都圍在了一起，而我們這些小小太監(jiān)就在外面看熱鬧。

“這……”小曹公公胖乎乎的臉都皺在了一起。大家都不敢說話，小李子卻湊了上來，“小曹子，讓六子去吧，反正其他公公也沒明確表現(xiàn)出喜歡六子。萬公公也不會怪罪的，你看六子那么喜歡唱戲，而且又是戲班出身，別廢了他的天分。”

“唉！”小曹公公大嘆一聲，蹲下身柔聲問六子，“六兒，你真想唱戲？”

六子使勁點頭，像小雞啄米。

小曹公公揚起微笑，摸了摸他的頭，“那你就好好學(xué)，別給我們大院丟臉?！?/p>

六子立刻笑逐顏開，仰起臉問夜來香：“師傅，我能跟老大他們告別嗎？”

六子這聲師傅叫得可真快，夜來香當(dāng)即欣喜地點頭，“去吧。師傅在外面等你。”

“謝師傅！”六子當(dāng)即跪地磕頭。在六子的身上，我看到了很久沒有看到的“尊師重道”四個字。聽說梨園行的規(guī)矩比平常人家更加嚴(yán)格，如此看來，便是了。

六子拉著我和小伍的手，眼圈泛紅，“老大，小伍子，小林子，殤塵大哥，各位兄弟，六子走了，你們一定要記著六子，想著六子，有好吃的東西要帶給六子……”

“知道。”看著六子哭，小伍子和小林子也哽咽了。身邊的孩子們，一個個都開始流眼淚鼻涕。

“我們有好玩的也會找你。”

“六子走了！”六子最后一句帶著決絕，他擦著眼淚，在深沉的夜色中，頭也不回地跑出了大院的門口。

“六子——”

“六子——”大家一個個都跑了出去，站在大院門口，朝六子揮淚告別。我和殤塵看著六子漸漸遠(yuǎn)去的背影，即使大家呼喊著他的名字，他依然不曾回頭，倒是夜來香，頻頻回頭向我們揮手，讓我們回去。

在六子被夜來香帶走后，萬公公并沒來說什么。六子就這么太太平平、順順利利躲過了檢查。

在小伍子的問題上，便沒六子那么順利了。因為我們不能隨隨便便將小伍子往哪個公公面前一塞，然后問你要不要。但是，沒想到這個機(jī)會，還是來了。

在夜來香結(jié)束他的課程后，玉公公又來了。這次，他給我們每個人分發(fā)了針線，這便說明，他開始要挑選小公公了。

都是男孩子，雖然在家里也會縫縫補(bǔ)補(bǔ)，可是突然拿到針線說要繡花，誰都會覺得別扭，那都是女娃娃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