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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鏡匣人間(1)

歷史的“暗室”:周海嬰早期攝影集(1946 ~1956) 作者:周海嬰


周海嬰

這本堂皇名曰“攝影集”的冊子里,記錄著我的人生。上世紀40年代,母親曾為我的初學攝影簿親筆題寫“雪痕鴻爪”、“大地蹄痕”,我和攝影有緣或許并非偶然。

我出生100天便被父親抱去上海知名照相館拍了照片,自兒時開始潛意識里對照相不陌生,甚至有莫名的新奇和親切感。在鏡頭前我收斂調(diào)皮變成乖乖兒,這是鏡頭隨人選擇的奇妙,抑或是我10歲便拿起相機開始記錄人生的機緣。

回溯到1936年秋末,父親過世后,悲痛的母親健康狀況很不好,于是一位蔡姓阿姨建議母親去杭州異地休養(yǎng),她認為這樣至少有助于減輕失去親人的哀傷。母親自然不能丟下方才8歲的我,讓我隨去做“跟屁蟲”。蔡阿姨有一只黑色小型相機,不時地拍些風景。很快,她看出我對相機的好奇,經(jīng)不起我左纏右磨,允許我按了幾次快門。這一年算是我攝影的開端,第一次拍照片,留下幾幀如“漁夫撒網(wǎng)”之類的處女照。由于蔡阿姨是做黨的地下工作,當時既沒有留下底片,更沒有留下她和我們一起的合照。憑記憶,那只照相機是德國蔡司廠的康太時Contax,大概是CarlZeiss Tesser 50mm.F/3.5鏡頭。

自此以后, 我總有拿著相機拍照的渴望,這樣走了大半輩子,拍過的底片竟有數(shù)萬張。我忽然想到一件事,當年北京魯迅博物館曾有計劃,在母親身體稍好的時候請她辨認一些經(jīng)年久存的時代老照片,搞清楚其中的人物和情節(jié)。母親最終去世,這也成為永久的遺憾。在我邁向80歲的時候,我用了整整一年時間整理過去所有的底片,相信它們還有歷史和人文價值,整理的結(jié)果便產(chǎn)生了這本印刷品集子。再靜下心來,不顧溽暑難耐,把一些自認為重要的環(huán)節(jié)整理成文,也算是一個“準專業(yè)”老攝影愛好者的完美心愿。

三四十年代,照相機、底片價格的昂貴是今日無法想象的。1943年,有一天,母親比較富裕的朋友借給我一只小方木匣鏡箱,由此我正式開始學習攝影了。記得那只鏡箱用620底片拍攝,簡單的兩片“新月”鏡頭,提拉式兩擋鐵片光圈,快門一擋,孔徑相當于f16和f22,約是1/30秒,只能在明亮日光下拍照。它還有一“常開”擋,使用時以秒為計,需要憑經(jīng)驗手控。底片感光度常規(guī)是25度(也稱“定”),50、100度價格貴,屬于中速及快片。弱光下假如能有100度快片用,是難能可貴的幸福。

1944年,我把積攢的零花錢和壓歲錢合在一起,走進曾在櫥窗前流連“觀察”了多少次的二手相機店。那些德國高檔機種是初學者不可企及的,有幾只日本產(chǎn)仿制品,羞澀的口袋尚能承當。記得它是一只最便宜的翻蓋皮腔式相機,日本f4.5鏡頭,康搬快門1- 1/200秒,使用127底片,拍16張。我用過幾個月之后,為了繳無線電夜校的學費,只好把它賣掉,說來這番話已經(jīng)是64年前悠悠往事了。到1949年之后,還用過二、三手的徠卡Leica相機之類,型號Ⅱ、Ⅲa、Ⅲb、Ⅲc我都嘗試用過,都是賣掉一架再換另一種試用,手里總是保持著一架回轉(zhuǎn)。鏡頭從Elema f3.5,Summar f2,Elema 90 f4.5,但結(jié)影銳度不如蔡司鏡頭。直到在北京大學物理系工作期間,我才有機會接觸單位從國外訂貨購來的如林好夫Linhof等高檔專業(yè)相機。我持有過的機子,有蘇聯(lián)的卓而基Zorki、基輔Kiev,德國蔡司廠的康太莎Contessa(50年代產(chǎn)品,產(chǎn)量很少),日本的尼康Nikon、佳能Canon、美能達Minolta,最近常用的是佳能數(shù)碼機Canon Eos Kiss Digital單反,有1000萬像素。其優(yōu)點是可以配合手頭的舊Eos鏡頭使用,不忍可用者被冷落。雖然有專家指出,如果使用非專門設計用在數(shù)碼機的鏡頭,它有種種結(jié)影色彩和細節(jié)的缺陷,可我僅是一個“準專業(yè)”的攝影愛好者,這種組合已能滿足我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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