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別關注天倫問題,已經(jīng)有些年頭了。之所以特別關注,是因為十幾年前發(fā)生在一位朋友身上的自殺事件。事件的簡單經(jīng)過是這樣的:
20世紀50年代,金老師復旦大學畢業(yè)后,積極響應國家號召,從上海去支援大西北,在某中學擔任語文教師?;楹笃拮硬挥依镆恢睕]有孩子c后來,妻子因患乳腺癌過早去世,金老師一直單身。退休前,壘老師整天為教學工作忙忙碌碌,似乎感覺不到什么。可是退休后,盡管有較高的退+l。金,有保姆做飯、洗衣、干家務,壘老師卻總說“活得沒意思”。他非常菱慕那些兒孫滿堂的老人,后悔自己當年沒有抱養(yǎng)個孩子。終于有一天.金老師服用過量的安眠藥自殺了。他只留下了5個字的遺言:“我活得大苦!”
我們來分析金老師自殺的原因。金老師說他“活得太苦”,是什么苦?
先看物質方面,好像并不苦——他有較高的退休金,是能庭得起保姆的階層。那他的苦顯然是精神上的。精神方面,苦從何來?他名牌大學畢業(yè),教書育人數(shù)十年,桃李滿天下,無論學業(yè)、事業(yè),都是比較成功的,為什么還說“活得太苦”呢'看來,金老師的痛苦是源于孤獨,得不到天倫之樂的孤獨。得不到天倫之樂有兩個原因:一是過早失去了妻子,二是家里沒有孩子。這兩條,只要滿足其中一條,金老師選擇自殺的可能性都不大。這起事件使我感到震驚,一位老人,就因為享受不到天倫之樂,承受不了孤獨的痛苦而寧可自殺??梢娫谌说囊簧?,天倫之樂有多么重要了。
順著這個問題往深想,就自然而然探究到人生意義的問題了。一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不以他自己的主觀意志為轉移;在人世間走了一遭,離開了這個世界也是“命中注定”。人注定只能活一輩子,不能因為這輩子活得不如意,吃了太多的苦,許多事情沒有做,或者沒做完、沒做好,留下許多遺憾,就可以重新活一次。這就是人生的尷尬。
人生的尷尬還不止這些。在人的一生中,很多經(jīng)歷都只能有一次,沒有第二次。這一遭怎么走,是有講究的。有的走得長,有的走得短;有的走得好,有的走得差:有的走得快樂,有的走得痛苦。其中有些事情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是“命中注定”的。比如,一個人在馬路上行走,沒有違反交通規(guī)則,竟然出了交通事故,這也是由不得他自己的。當然,這純屬意外。有些事情是可以自己把握的,比如勤勉的人總比懶惰的人括得好一些。即使是把握,也可能就只有一次機會。比如,發(fā)現(xiàn)以前沒有當好某個家庭角色,想退回來重新當一回行不行?不行;比如,做父母的教育孩子不得法,效果不好,想重新培養(yǎng)教育,可能嗎。不可能;比如,父母生前沒有好好孝敬,父母死了才后悔,想重新孝敬他們同樣也不可能。人就是這么走過來的,只能向前,不能后退,留下的遺憾無法補救。面對人生中的諸多尷尬,每個人能做的,就是要千方百計把自己這一輩子活好,盡量把每個角色階段的每一年、每一月、每一天的事情做好。人的一生不留遺憾不可能,但是盡量少留遺憾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人的生存狀態(tài)千姿百態(tài),差別很大。不管怎么活,人的一生要算許多賬。賬有大賬,也有小賬,總的做法是,大賬最好能算得比較清楚;至于小賬,能算清楚當然好,算不清楚,問題也不大,因為用宿命的觀點看,到頭來,人生還是筆糊涂賬。怎樣才算是算清了呢?對大多數(shù)人來說,無論貧富貴賤,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都要扮演天倫中某個特定階段的特定角色,但有的人扮演的多,有的人扮演的少。不管是哪一種生存狀態(tài)的人,要想生存下去,生存得好,就要有比較正常和諧的天倫關系作保障,否則人的生存狀態(tài)就要受到影響,比如夫妻不和,兒女不孝,家庭不睦,這H子還怎么過?
一個人,如果天倫角色扮演不成功,要想活得幸福,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