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諸葛孔明、魏文長子午谷之謀及魏文長之死
說孔明還是先從《隆中對》說起。
孔明之《隆中對》,第一次展示了其輔佐王霸之業(yè)的才華。其中先從將謀、地勢、兵力和人才、民心各方面入手,闡明了以玄德之力,實不可與孟德、仲謀爭鋒。是以建策取荊益為第一步,第二步乃俟“天下有變”,命“一上將將荊州之軍,以向宛洛”,“率益州之眾,以出秦川”,“則霸業(yè)可成”。這一步乃為主要手段及目的。此后孫仲謀、呂子明以一州之蠅頭小利,襲殺關羽,葬送了其半,劉玄德于孟德身歿之后,曹子桓以魏代漢之時,若能乘此“天下有變”之機,北出秦川,則中原漢之遺臣舊屬必可收心,子桓雖文才稱雄,兵革之事不及玄德久經沙場,非玄德、孔明、益德之流敵手。竟不乘此絕佳天時北上,而不忿關羽之小失,棄北伐大計霸業(yè)于不顧,傾其全力東下與仲謀角力于夷陵,又慘敗于陸儀手中,至此孔明《隆中對》中的建策喪失殆盡。
玄德東下之時,趙子龍曾勸其曰:
國賊是曹操,非孫權也,且先滅魏,則吳自服。操身雖斃,子丕篡盜,當因眾心,早圖關中,居河、渭上流以討兇逆,關東義士必裹糧策馬以迎王師。不應置魏,先與吳戰(zhàn);兵勢一交,不得卒解也。
此誠為明智之言,而孔明不可使玄德行之,唯嘆曰:“法孝直若在,則能制主上令不東行;就復東行,必不傾危矣?!比魡我灾T葛公此言而論,設使孔明隨行,與陸伯言之勝負亦未可定。此固玄德之所以不能成大業(yè),而孔明廟堂之重臣,朝廷之股肱,不能阻之,亦不得言無過矣。
諸葛公誠為治國之能臣,事必躬親,謹小慎微,然非決戰(zhàn)千里之帥也。首出祁山,以街亭之敗誅馬謖,蜀國小才少,而以己見不聽玄德臨終遺言用馬謖,又復斬之,實非國家之福,大家之所為也。(《三國志·蜀書》:建興六年,亮出軍向祁山,時有宿將魏延、吳壹等,論者皆言以為宜令為先鋒,而亮違眾拔謖,統(tǒng)大眾在前,與魏將張合戰(zhàn)于街亭,為合所破,士卒離散。亮進無所據(jù),退軍還漢中。又:先主臨薨謂亮曰: “馬謖言過其實,不可大用,君其察之!”亮猶謂不然,以謖為參軍, 每引見談論,自晝達夜。)若以忠君而論,可謂背主。觀其五出祁山,小敵可逐而破之,遇大敵則難竟非常之功,五伐皆敗,陳壽言孔明“蓋應變將略,非其所長歟”,信矣。
魏文長之于蜀,實為不亞于關云長 、張益德之大將,竊試以論之。
玄德入川,欲據(jù)蜀之咽喉——漢中拒孟德,而“當?shù)弥貙⒁枣?zhèn)漢川”,當時“眾論以為必在張飛, 飛亦以心自許”。先主乃拔延為督漢中鎮(zhèn)遠將軍,領漢中太守,一軍盡驚。 先主大會群臣,問延曰:“今委卿以重任,卿居之欲云何?”延對曰:“ 若曹操舉天下而來,請為大王拒之;偏將十萬之眾至,請為大王吞之?!?先主稱善,眾咸壯其言。果然漢中固若金湯。此證一也。而馳騁沙場,可稱善戰(zhàn),大破曹魏重將,“八年,使延西入羌中,魏后將軍費瑤、雍州刺史郭淮與延戰(zhàn)于陽溪, 延大破淮等”,郭伯濟號稱“方策精詳,垂問秦、雍”而敗于魏延,此再證也。以治軍而論,“延既善養(yǎng)士卒,勇猛過人”,高出張益德“刑殺既過差,又日鞭撾健兒”的作風一籌,與關云長之“善待卒伍”同,此又證矣。魏文長統(tǒng)大軍身當一面,克敵斬將,治軍有方而勇猛過人,不輸關、張也。
而魏文長出子午谷之謀,“請兵萬人,與亮異道會于潼關,如韓信故事”,與孔明“出秦川”之計正合,料敵審己,以夏侯琳膏粱子弟,仗清河公主升督長安,可以必克,勝算盡握,與淮陰侯會高祖于潼關相仿佛,時夏侯琳遠不及楚之守將,若果行之,“則一舉而咸陽以西可定”。此時趙子龍、馬岱、吳壹等宿將尚在,關西胡羌因馬氏之善而引之,此勢與秦出咸陽、漢占關中相當,確可固而圖關東也。而孔明以此為危計,竟欲“安從坦道,平取隴右”,實為笑談耳。舍敵之咽喉取無關痛癢處,擊之不死又打草驚蛇,至司馬仲達都統(tǒng)關西后,關中遂再不可圖矣!“延常謂亮為怯,嘆恨己才用之不盡”。吾亦為之嘆矣!設使不勝,唯喪萬人而已,而孔明前后兵敗,又豈止喪萬人哉!蜀國小力薄,大軍決戰(zhàn),軍力財力人力均不如魏,“安從坦道”,非決勝之法也。魏文長出淮陰之謀,而勇猛過于淮陰,有如此上將奇謀諸葛不能用,違先主遺命而用庸才,惜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