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名朝廷官員,不見了。
參加選婿的近五十名貴公子,不見了。
往日在皇宮里來往穿梭的禁衛(wèi)軍和宮人,不見了。
滿目都是澄亮的黑色,在刺眼的陽光下發(fā)出寶石般的光華。他們手持利劍,滿臉肅穆,目不斜視,將塔樓圍得水泄不通。這些只會在政變中出現、圍護皇權的夜行軍,不知不覺中侵占了整個南臨皇宮。
晏傾君可以篤定,不僅是在塔樓外的近五十名選婿者,進了塔樓的祁天佑、晏珣同樣被抓了!今日有幸出逃的,恐怕只有最初離開的商闕。她垂下眼瞼,握緊了袖子里濡濕的匕首,心中冷然。
白玄景回頭看她,眼角的笑紋愈甚。
“白前輩帶我去見母親?”眼見二人已經走出宮門,晏傾君服順地、略帶著小心口吻地問了一句。
“嗯?!卑仔皯艘宦?,自顧走向停在宮門口的馬車。
晏傾君穩(wěn)了穩(wěn)氣息,跟上,低笑道:“前輩真是狠心。命人封住塔樓,晏卿即便是想借著內力拼死一搏都無幸存之機。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他也算是前輩半個兒子,竟親手置他于死地……也不知那毒,他能撐幾個時辰……”
白玄景回頭睨了晏傾君一眼,冷哼一聲,“若他聰明不動內力,還能活三個時辰。否則……”
“當場斃命。”晏傾君接過白玄景的話,面上是沒心沒肺幸災樂禍的笑,握著匕首的左手微微向后,看了看天色:三個時辰。
宮門口的馬車并不如晏傾君想象中的,是讓他們乘坐的。她很是詫異地看著白玄景走到馬車前,輕輕地執(zhí)起韁繩,一個招手便打發(fā)掉身邊的人,隨即,默默地牽馬前行,而她只有跟上。
驕陽似火,晏傾君卻覺得頭頂有一片碩大的烏云沉沉地壓下來,讓人舒暢的三月天,因為兩人一車的沉默前行而變得異常壓抑。
她跟著他,腳步不自覺地變輕,心頭卻是越來越沉,那沉重卻未壓下晏傾君越來越快的心跳。
白玄景沒有她擔心里的食言而肥,連片刻耽誤都沒有,拋下不知會發(fā)生何事的南臨皇宮帶著她去見母親。不管這“見”是真是假,這么多個日夜的心心念念,不辭辛苦地跋涉千里,即便現在只有一半的可能就是她真的能見到四年前“死去”的母親,她仍舊是抑制不住地心跳加速。
走的時間漸長,晏傾君覺得自己的意識漸漸開始迷糊,她仿佛能看見母親正在前方向她招手,仿佛能聽見母親在她耳邊喚著“阿傾”,仿佛能逐字逐段地背下母親曾經一遍又一遍在她耳邊叮囑的話。
五年前的三月初三,母親對她說,她病了,病得無藥可救。
那么,今日若是見到母親,她一定要問一句,那病,可是指白玄景?
因為很早很早以前便打算棄她而去,所以盡心盡力地教她;因為想要到白玄景身邊,所以詐死出宮,丟她在東昭皇宮里不聞不問;因為不愿放棄她曾教她的不可相信的男女之愛,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看她生看她死都不愿出現。
她只要一個答案,是,或不是?
對,這就是潛伏在她心底,想要找到母親的,最真實的意圖。
她想要一個原因,被放棄被拋棄的原因。
她只想問一句為什么。
晏傾君被自己腦袋里的想法嚇了一跳,她找母親,明明是想要借助母親的力量得到更多的權勢!對,她是愛權愛勢的,什么原因什么理由……當然是因為自己的價值不夠才會被拋棄!母親向來是這么教她的,她怎么會去問那些愚蠢的問題……只有軟弱的人才會在被拋棄之后反過來質問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