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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愛情其實是相當卑賤的,你不同意那是因為你還沒有經(jīng)歷而已。
許至君啊,落薰才出去幾天啊,這么快就交新女朋友啦。
游完洱海我意興闌珊地回去客棧,在廳里還撞見了那個假外國人幫兩個真外國姑娘指路,他看了我一眼說:“脫皮了。”
我還沒回過神來,他已經(jīng)轉過去不理我繼續(xù)跟那兩個金發(fā)碧眼前凸后翹的姑娘飆英語了。
色狼!不要臉!以貌取人!膚淺!
我把淤積在心里的火氣全發(fā)在這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身上之后,心情舒暢多了,當然,所有的發(fā)泄都是在我心里完成的,我還不想被人當成個神經(jīng)病潑婦。
當我回到房間里,一照鏡子,我才知道他說的脫皮是怎么回事。
從脖子開始到胸口的皮膚此刻全部呈現(xiàn)出一種駭人的紅,用手輕輕一搓就有細碎的皮屑紛紛跌落,我再低頭看看穿涼鞋的教,原本白皙的兩只腳被曬出了慘不忍睹的不規(guī)則圖案。
那一瞬間,我真的很想抽自己兩個大嘴巴子:程落薰你個傻逼,你個大傻逼!
我引以為傲的冰肌雪膚啊,我對不起你啊!
從許至君給我的那包東西里我翻出了一盒薄荷膏,涂在身上蛻皮的那些地方有些清涼。
他真是細致周到,做他的女朋友真是一件讓別的女生嫉妒的事情啊,我酸溜溜地想。
我深知自己糾結的個性,獨處的時候就愛鉆牛角尖,為了避免我繼續(xù)在那種酸楚的情緒里越陷越深,我披起那塊地毯,想出去隨便轉轉。
我剛走到樓梯口就聽見一陣歡騰,年輕人啊,真是精神好啊,大晚上啊,不睡覺,我默默地想。
下了樓,我看到公共活動區(qū)域已經(jīng)擠滿了人,他們看起來真的好開心的樣子。
人都有個能量場,我相信悲傷只能獨自承受但歡樂是可以傳染,于是,我義無反顧地扎堆了!
從人群的外圍慢慢擠,終于擠到了最接近圓心的位置上,我才不管旁邊那個胖姑娘拿眼睛斜睨著我連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誰要你那么胖,一個人占兩個人的座!
等我終于憑著一己蠻力捍衛(wèi)了自己的領土之后,這才看清楚,圓心中間竟然是那個故意跟我講英語的ABC!
此刻的他與我第一眼所看到的他氣質有些微妙的差異,褪去了那份隨意,眉目之間更多了些王者風范。
他懷抱著吉他正在調弦,第一聲吉他聲響起的時候,原本鬧哄哄的人群,陡然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眸子里都閃著一種溫柔的光。
這是春夏之交的古鎮(zhèn)的夜,遠離川流不息的香車寶馬和光怪陸離的都市,遠離聲色犬馬的塵世喧囂,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仿佛微醺般的釅釅色澤。
燭光里我看到他的臉,握著瓷杯的手不能自持地顫抖起來,那種感覺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曾狹路相逢過,仿佛冥冥中宿命再度召喚。
那種被某樣尖銳的東西將飄浮于半空中的我擊中,無能為力地陷入了黏稠濃郁的深沉夜色。
我不明白為什么我會有一種這么悲愴的感覺,離開長沙之后這是頭一次,這么強烈。
我原本以為只要雙腳離開那片熟悉的土地,不說徹底忘記至少短時間之內(nèi)我可以不去想起,然而眼前的這個人,他身上有著一種近乎魔力的氣息,將我刻意想要壓制住的那些思緒全部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