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時抬頭一看傻了眼,不由得兩眼潸潸淚珠拋。
只因為借錢遲到六分鐘,家門前四棵泡桐正鏟倒。
小分隊氣勢洶洶行霸道,所到處雞也飛來狗也跳。
多少人家中糧食扒干凈,多少人家中無錢瓦揭掉。
多少人桌椅櫥柜被抬走,多少人推去車子攆去表。
多少人小驢肥豬被牽走,多少人家具被搬樹被刨。
多少人反對不平遭毒打,多少人傾家蕩產(chǎn)哭號啕。
籌錢款本應按照章法辦,太不該敲詐勒索瞎胡鬧。
陳士千上交提留七十塊,小分隊個別領導上腰包。
鄭兆銀家屬生孩坐月子,二斤糖六斤紅豆也拎跑。
小分隊個別領導打麻將,輸下錢用收款項去抵消。
小分隊蠻橫囂張不講理,眾村民心中憤恨怒火燒。
你都是土生土長本地人,為什么狐假虎威瞎胡搞。
你應當設身處地想一想,哪一家沒有妻兒和老小。
國家把土地交咱農(nóng)民種,憑良心皇糧國稅應該交。
黨中央明文指示應妥辦,萬不該胡扣亂要竹杠敲。
眾村民萬般無奈何,也只得眼眶長空淚珠拋。
喊一聲江總書記朱總理,還有那黨中央首長和領導。
你在那首都北京可知道,可知道灣堆人民受煎熬。
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后,搞改革土地到戶政策好。
首先是一舉摘掉供應帽,都自給能夠解決溫和飽。
國務院發(fā)書通知和號召,對農(nóng)民負擔切實要減少。
村干部到底辦的哪家事,是指示但不照辦為哪條。
可知俺農(nóng)民為種一畝地,全家里男娃少來受苦勞。
六月天赤日如火準備著,為耕作身上脫掉幾層泡。
九九天掙耕追肥斗冰霜,忍受著寒風撲來痛如刀。
平日里省吃儉用籌錢款,準備著機耕脫粒買肥料。
但等到九月金秋收獲后,小分隊吆五喝六把錢要。
你只管要錢再要錢,可知道俺農(nóng)民油水有多少。
按章法上交俺照辦,違章法多加分文撈不到。
任何一個有點理性的人,聆聽到這樣的大鼓詞,都不可能無動于衷。我們的同事,新華社記者周振豐、袁養(yǎng)和,驚訝于控訴沭陽縣沂濤鄉(xiāng)灣堆村“三亂”猖獗、民不聊生的大鼓詞,連夜將這首“新版”《石壕吏》寫成內(nèi)參,呈到了中央領導的案頭。
我們的主人公,仇和,就在這樣的民生背景下,登臨沭陽,掀開他在蘇北施政的序幕。
雖“醬缸”,吾往矣
沭陽縣,江蘇陸域面積最大的縣,2298平方公里;
沭陽縣,江蘇人口最多的縣,174萬人口;
沭陽縣,江蘇黨政領導最為頭痛的,全省經(jīng)濟最窮、社會最不穩(wěn)定的縣。
1996年12月8日,仇和赴任沭陽。
彼時的蘇北官場,擔任沭陽縣委書記可不是一件好差事。盡管按照慣例,沭陽“一把手”是高于該職級配備的,而且往往會被提拔。
可是,有資格“高配”的官員中,沒有多少人愿意去。原因很簡單: 沭陽是個大染缸,白的可以被染成黑的。如此情勢下,即使你有意愿去,也不見得有膽量去。
仇和卻以“雖萬千人吾往矣”的勇氣,接受了組織上的安排。
此前,仇和已經(jīng)在蘇北任職過幾個月。1996年9月,從美國學習歸來的仇和,作為宿遷市籌建領導小組成員參與宿遷建市工作。此時,仇和任宿遷市副市長,分管文教衛(wèi),政府排位第八,列副市長最后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