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解剖等級(3)

格調(diào):社會等級與生活品味 作者:(美)保羅·福塞爾


看不見的頂層 

一個看不見的階級。他們的錢來源于繼承遺產(chǎn)。他們曾經(jīng)喜歡炫耀和揮霍。后來,他們在媒體和大眾的嫉恨、慈善機構募捐者的追逐下銷聲匿跡了。 

“當我想到一位真正的富人時,”一位波士頓的藍領階層人士說,“我想到的是那些你從公路上壓根就瞅不到影子的大宅的主人。”所以,我們或許可以干脆把最高等級稱作“隱蔽的階級”,他們的豪宅從來就建在遠遠避開街道或公路兩側(cè)視線的地方。他們喜歡隱匿在山里,要么就遠走希臘或加勒比海沿岸的小島(他們往往會買下這些島嶼),但求能暫時避開世人的嫉妒和種種煩擾,避開懲罰性課稅,最后避開政府對私有財產(chǎn)的征用。萬斯·帕卡德推測,正是1929年的經(jīng)濟大蕭條嚇壞了那些巨富,教會了他們在炫耀自己的財富時變得“謹慎,幾乎一言不發(fā)”。從20世紀30年代開始,大批財富從一些很能鼓勵表現(xiàn)癖的地方(比如紐約上城第五大道的豪宅),轉(zhuǎn)到了弗吉尼亞的小城鎮(zhèn)、紐約州北部的鄉(xiāng)村、康涅狄格州、

長島和新澤西州。19世紀90年代托斯丹·凡勃倫在《有閑階級論》(The Theory of the Leisure Class)中諷刺過的情形與今日相比可謂大異其趣。在他那個時代,富人們喜歡鋪張聲勢地炫耀自己,奢華的仆人和隨從隊伍就是明證。如今他們藏匿了起來,并非只為逃離妒忌和報復,也是為了躲避媒體對他們的曝光。他們的心機和殘忍與凡勃倫時代相比亦大有長進。他們尤其想逃避一個根本不為凡勃倫當年所知的更嚴重的威脅:福利基金會的乞討。那些身著三件套筆挺西裝的行乞者,總是成群結伙不屈不撓地打攪著這些有錢人。在美國,巨富的最大滿足曾經(jīng)來自炫耀,如今他們不得不隱居山林,真是堪稱憾事。 

不僅豪宅被藏了起來,“看不見的頂層”的成員們也紛紛從他人的窺視和探查里消失了。這一等級的人們往往會極力避開社會學家、民意測驗者,以及消費調(diào)查人員們詳盡的提問和計算。無人對這個等級做過細致研究,因為他們的確看不見。一位“看不見的頂層”的成員極可能會輕蔑地將一份調(diào)查問卷扔在地板上,這種視而不見的作風倒是與“看不見的底層”頗有幾分神似。正是從這里,我們開始觀察到美國等級制度當中最奇妙的一幕—— “看不見的頂層”和“看不見的底層”之間那奇特的酷肖,如果實非“源自兄弟之情”的話。

就像那些隱匿在遙不可及的住宅高墻背后或形形色色的小島嶼上的頂層人物一樣,底層的人們也同樣隱而不見。他們?nèi)绻皇潜皇杖菰谝恍┕矙C構或幽閉在修道院里,或隱居在寺院和群居村里,就是在躲避那些想索回自己的車子或家具的債主、受騙的假釋擔保人或被欺騙的商人們。這個“看不見的底層”只會短暫地出現(xiàn)在某時某地,比如春天的紐約街頭,嘴里一邊咕噥著自己倔強的幻想。這個一年一度的儀式性自我展示結束后,他們就會再次銷聲匿跡。正是由于避開了他人,這兩個階層的人分享著一種同樣的焦慮,但求自己的名字不要見諸報端。底層人物——凡勃倫說他們自己不掙錢,他們只接受錢——不是通過自己的努力或天賦,而是得益于福利機構或管教體制,他們才能在經(jīng)濟上應付自如。如出一轍,頂層人物也是從別人(祖輩)那里獲取財富。還有一個相似之處:這兩個階層的人都極少隨身攜帶現(xiàn)金。從主要的方面來看,我們可以認為,“看不見”的頂層與底層的實際身份大致上明顯地證明了一個歷久不衰的原則,即所謂“兩極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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