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琦見出來的是他，心知今日若想見到父親已然無望，卻也還不能全然死心，只望這位后母娘舅能夠看在劉表面上放他入府……

蔡?？戳丝葱稳堇仟N的劉琦，正色道：“少將軍何出此言？將軍命公子署江夏太守，是寄厚望于公子。江夏毗鄰柴桑，孫氏水軍數(shù)萬虎視狼顧，軍政事務(wù)繁巨，豈可一日無公子坐鎮(zhèn)？公子在夏口，是為荊州東部之藩屏也，公子豈可棄江夏軍民于不顧？”

劉琦昂首道：“父親病重，我難道不能回來探視，略盡孝道？”

蔡瑁冷笑一聲：“將軍若是知道公子棄職守不顧奔回荊州，只怕更加氣惱，病患非但不能除，反見其重，那時公子的孝道何存？我奉勸公子一句，還是早早回去任上，否則江夏有變，將軍疾甚，萬一有不忍言之事，公子便是天下第一不孝之人！”

說罷，他也不再聽劉琦啰唆，轉(zhuǎn)身走了回去，揮手喝道：“關(guān)門！”

劉琦呆呆望著緩緩合攏的牧府大門，心中一片茫然，情知此門一閉，只怕父子今生再無相見之日，想想十余年來在后母持家之下的艱辛歲月，再想想自己堂堂嫡子被迫外出避禍的無奈苦楚，又想到日后一旦父親薨逝，弟弟繼領(lǐng)荊州，自己該如何自處？諸般滋味一起涌上心頭，不僅悲從中來，他跪了一天，兩腿酸麻額頭劇痛，此時一口氣松下來，不禁萎頓于地，放聲大哭起來……

……

劉琦這一哭，哭了足足有半個時辰，蔡瑁躲在中門之內(nèi)，便那么一直凝神靜聽著，竟也不動。半晌，天色已然全黑，門外得得的馬蹄聲漸漸響起，夾雜在未曾中斷的抽噎聲中，猶緩而急，漸漸遠(yuǎn)去。顯然劉琦終于離去。

蔡瑁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復(fù)冷笑一聲，道：“掌燈！”

一盞盞燈點(diǎn)起，蔡瑁穿堂過進(jìn)（即院落），來到了劉表的臥房門口，抱拳朗聲道：“蔡瑁請謁見鎮(zhèn)南將軍！”

臥室的門無聲打開，劉表的正妻蔡氏緩步走了出來，輕聲道：“兄長來了啊？夫君剛剛醒轉(zhuǎn)，不能多說話，你進(jìn)去吧！”

蔡瑁抬頭看了看妹妹，沖著她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蔡氏一顆心頓時放了下去，嘴角浮現(xiàn)出一絲笑容，低聲道：“他心緒不好，你小心些！”

蔡瑁定了定心神，邁步走進(jìn)了臥室。

臥室內(nèi)燈火昏暗，荊州牧劉表穿著便服橫臥在榻上，雙目微闔，似乎正在假寐。原本極英俊瀟灑的一個人，此時面色枯黃身形消瘦，眼窩深陷，眉間隱隱郁結(jié)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戾氣。榻邊的幾上放著一個藥盞，盞內(nèi)殘留著一些未喝盡的黑色藥汁。

蔡瑁躡手躡腳走近榻邊，悄悄拿起藥盞，轉(zhuǎn)身走向放在臥房東側(cè)的案幾。

“他走了？”

闔目躺在榻上的劉表忽然開口問道，聲音中透著說不盡的蒼涼和無奈！

蔡瑁驚得渾身一顫，手中的少半盞藥湯都灑了出來，急轉(zhuǎn)回身看時，卻見劉表仍然一動不動地躺在榻上，連眼睛都沒有睜開，只是低垂的眼睫下有隱隱的淚光閃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