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殺人者(2)

古玩戰(zhàn)爭之詐眼 作者:秦軍


就像杜行面前的這一脈山坡上屹立著的顆顆壯樹,從一粒不起眼的小種子就開始了等待……杜行忽然看到對面山坡的頂端有兩個人。那兩個人恰好背對著自己,悠閑自在地趴在山坡頂?shù)膸讌菜釛椫?。好生奇怪,已是午時,大熱的天氣,下地干農(nóng)活的人都不挑這個時辰,這個季節(jié)都是一大清早沾著露水和下午歇晌起來等日頭發(fā)黃后才下地干活,正晌午下田間做農(nóng)活,會中暑。

這兩個人肯定不是耕作勞累后趴在地頭休息的農(nóng)民,杜行依稀看到那兩個人的中間架著一個白色的單筒望遠鏡,距離太遠,杜行有些看不清楚,不能確定那兩個人中間架著的究竟是望遠鏡還是單反相機的超長焦鏡頭。也許這是兩個攝影發(fā)燒友,正在用大炮打鳥,山坡下跳來跳去的鳥,或是其他什么野生動物都是他們捕捉的對象。他們也許已經(jīng)在山坡上趴了一上午,靜靜地等待著,就是為了捕捉到一張能震撼人心的畫面。

杜行從車里拿出一本書坐回到老槐樹下,深呼吸幾口,盡量讓自己靜下心來,細細翻看捧在手中的書。

等待的過程,也是一種學(xué)習(xí)的過程。若是你等待著入手收藏一枚漢代銅鏡,你肯定會刻意地去了解很多關(guān)于銅鏡的知識。

杜行亦如此。杜行需要提高自己鑒定青銅器的知識。

收藏就是這樣,你可以口若懸河地在朋友面前吹噓自己的鑒定眼力有多高,你可以唬得住古玩商販,甚至你可以蒙騙過所有人,但你永遠騙不了自己。

你知道自己懂多少。

杜行捧在手中翻看的這本書名叫《鑒彝考心》,手抄本,軟皮封生宣頁,書中內(nèi)容和封面上的鑒彝考心四個字全部為杜行的大伯杜承序親筆所書。書中所載內(nèi)容乃杜承序自年輕時開始學(xué)習(xí)鑒賞青銅器,一直到現(xiàn)在感悟積累出來的鑒定青銅器心得。

書內(nèi)前邊的頁面里幾乎頁頁有批注,越往后批注越少,書中后半至末尾部分,批注已經(jīng)絕跡不見。這是因為書的前半部是杜承序年輕時鑒賞青銅器的經(jīng)驗心得,等杜承序年歲漸大,鑒定經(jīng)驗日臻成熟后再翻看以前的鑒定心得時,發(fā)覺其中不足之處頗多,感慨萬千之余,卻沒有勾抹掉以前的心得另著,而是在以前錯誤的鑒定心得旁邊用朱墨寫下正確的鑒定手法及心得作為批注。

書內(nèi)的朱墨批注為行書,筆勢清勁英爽。正文為小楷書,工整勻稱,豐腴秀麗,隸意十足,用筆明顯是在臨摹唐代書法家國詮。這種楷書中透著隸書味道的筆體,他的朋友們當(dāng)年曾經(jīng)戲稱為“凱莉”,每每遇見杜承序打招呼時不呼其名而改口戲稱“嘿,凱莉?!?/p>

翻開書,書中寫到:

宋代鑒賞家趙希鵠所著《洞天清祿集》中云曰,青銅器被土掩埋數(shù)千年后,器物表面會生出一層銹,銹色青翠如云端竹林。青銅器的青翠銹色在上午時較為淺淡;到了中午,青銅器的銹色則變得翠艷欲滴,極為惹眼;過了中午,青銅器的銹色慢慢變淡,恢復(fù)如初。若是青銅器在水里浸泡了數(shù)千年之久(埋藏青銅器的地下浸入地下水,年長日久形成水坑),其表面的銹色會呈現(xiàn)純綠色,瑩潤如玉,若是青銅器入水時間不甚久遠,未足千年,則器具表面的銹色綠而不瑩,燥而不潤。

注:壯年時聞趙希鵠曰彝器銹色午變,心神向往,遂發(fā)奮尋覓,寐以求得色幻之器,然,老夫眼珠子都盼得翠艷欲滴了,也未見未聞天下有此神器,此乃趙希鵠故意將彝器銹色描得神乎其神,呵,老夫當(dāng)年居然信以為真。至于銅銹入土千年色青翠,入水千年則純綠,更是故弄玄虛,銅銹之顏色五彩斑斕,綠,青,藍,紅,黑,紫等等,其中各種色系又不盡相同,或同一器表共發(fā)多色。青銅器生銹后會產(chǎn)生什么顏色完全取決于青銅器的銅錫比例、埋藏環(huán)境的干燥濕潤,以及青銅器埋藏時所接觸的物體等等。趙希鵠著《洞天清祿集》,為天下首冊有針對性的鑒定書籍,卻集天下彝器僅分兩色,不解其用意何在。誤人匪淺!可嘆至今仍有大量收藏者將趙某此段之言奉為金科玉律,偶有勸之仍執(zhí)迷不悟,不離不棄,似追星粉絲般病入膏肓,難以自拔。唯有碰得頭破血流,散盡家財,方能自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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