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我說,哲學(xué)祖師爺,”她以哀求的聲音又說道(她臉上的表情比聲音變得更快)?!皠偛盼胰隽酥e,完全是逞能。的確,我再也無法生活,無法呼吸,也無法通過這種可怕的謊言再生。唉!現(xiàn)在我全說了!相信我全說了,向我發(fā)誓好嗎?”
“你做了一場惡夢,穆謝特。”
“你要把我逼瘋了。我要是也懷疑這事兒,還能相信什么呢?噯,我說什么呢,”這回她聲音尖厲地又說道?!皬氖裁磿r候起,一個兇手自首與悔恨的話,別人不相信了呢?要知道,我這是悔恨啦!……對……對……跟你說,我悔罪,就是要捉弄你一下。如果你硬是不信,那我逢人便講我的夢,這少有的夢!你的夢!”
她格格大笑。卡萊熟悉這笑聲,臉?biāo)⒌匕琢恕?
“我太過分了,”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好吧,穆謝特,好吧,不要再說了?!?
穆謝特同意降低聲調(diào),說道:
“我嚇著你了?!?
“有點兒,”他答道?!斑@會兒,你多煩躁,多沖動……這事就算了。現(xiàn)在,我的想法已經(jīng)確定了?!?
穆謝特打了個寒戰(zhàn)。
“反正,你絲毫不必?fù)?dān)心。我什么也沒有看到,什么也沒有聽到。再說,”他不慎又補充說,“不僅我,誰也沒有……”
“這就意味?”
“意味你這套話不管是真是假,總歸象一場夢……”
“這就是說?”
“誰看見你出門了?誰看見你回家了?有何證據(jù)?沒有一個證人,沒有一件物證,沒有一張字條,甚至沒有一滴血……假設(shè)我自首,小鬼,咱倆就不相上下,真假難辨。沒有證據(jù)!”
這時……這時,他看見穆謝特在對面忽地站起來;但是她的臉色并不蒼白,恰恰相反,額頭、面頰、乃至脖頸,全都鮮紅鮮紅,連太陽穴薄皮下的條條青筋清晰可辨。可憐的姑娘握著小拳頭還在威脅他,盡管她的目光已經(jīng)只有強烈失望的神色,宛如最后一次呼喚憐憫。繼而,這最后一縷光也熄滅了,眼中唯有癲狂在搖曳。她張開嘴,喊叫起來。
這種人間未有的哀怨只有一個音,時而尖利,時而低沉,在這小屋里震響,這時周圍已經(jīng)傳來隱約的嘈雜與急促的腳步聲??蹬聊尼t(yī)生出于本能,先是把瘦小僵硬的軀體一下子遠(yuǎn)遠(yuǎn)拋開,現(xiàn)在又極力捂住這張嘴,窒息這喊叫。他同這喊聲搏斗,如同兇手同他身下還在跳動的心搏斗。他的長手一旦碰到震動的嚨喉,熱爾曼娜就沒命了,因為這個驚慌失措的懦夫的每個動作都象在殺人。不過,他呻吟著按住的僅僅是小小的下巴,而任何人力都無法使其肌肉放松……澤勒達和蒂莫萊昂同時沖進來。
“幫把手!”卡萊懇求道?!榜R洛蒂小姐……發(fā)了神經(jīng),非常兇……,正犯病……天哪,幫把手!……”
蒂莫萊昂抓住穆謝特的胳膊,把它們劈開按在地毯上。卡萊太太略一猶豫,便抓住姑娘的腿??蹬聊尼t(yī)生終于騰出手來,將一條浸了乙醚的手帕扔到發(fā)瘋的姑娘的臉上??膳碌慕新曢_始減弱,最后完全止息了。姑娘被制服,不再掙扎了。
“快去拿一條被單來。”卡萊對他妻子說。
馬洛蒂小姐的身子不動了,被人用被單裹起來。蒂莫尼昂跑去通知啤酒釀造者。當(dāng)天夜晚,用汽車把姑娘送到杜什曼大夫的療養(yǎng)院。她生下一個死嬰;一個月之后,完全康復(fù)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