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楚昭王來說,這場巨大的災(zāi)難,對他影響深遠,因其迫使他逃離深宮,走入民間。如果沒有這十個月的災(zāi)難,他是不是會被圣人盛贊,被后世評為明君,很難預(yù)料。當然,他是不是時常想到自己生世的恥辱,我們不得而知,他的所作所為,也似乎要給楚人一個不同于父親的形象。
他終于穿著那雙曾掉過一只的布鞋回到了郢都,卻滿目瘡痍,再也認不出郢都舊時的模樣,也就是說,郢都風(fēng)光不在。在這場大難中,受禍最慘的應(yīng)是郢都的楚人。為了盡快忘記這場噩夢,昭王決定遷都。在昭王十一年所遷之都,稱為“載郢”,載郢成為首都以后,原?來的郢都便以“鄢郢”見稱了。
3.以人為本,且看昭王偉大的人格力量
楚昭王之所以多次得到圣人稱贊,首先因為他是能納臣諫的開明君主,比如他游獵荊臺,司馬止之,他便斥責(zé),而令尹賀之,他乃邀其同游。行至七八里,令尹突然停車,向昭王進諫,為臣者忠君事上,司馬諫阻出游,實屬為忠臣行為;臣賀王出游,實為諛臣行為,而王斥忠賞諛,非明君之為也。令尹一席話,說得昭王面紅耳赤,羞愧難當,遂取消了游獵活動。
其實,能納臣諫,這倒是楚國君王的傳統(tǒng)。就如楚平王之流的昏君,在某種程度上,也是能容忍耿直之臣的。他讓城父司馬奮揚去殺太子建,奮揚知君命難違,又知太子建是受了冤屈的。只好一邊從命上路,一邊派人通知太子建。等他人到城父,太子建攜公子勝已逃到了鄭國。奮揚只好兩手空空地回來見平王。平王惱羞成怒?地發(fā)怒?,我的命令,從我的嘴巴里傳到你的耳朵里,沒有旁人,怎么會讓太子建跑了?好個奮揚,面對昏君,直率地回答:是臣下告之的。君王曾命令臣下,侍奉太子建要同侍奉您一樣。臣下是按照最初的命令去做,而不忍按照現(xiàn)在的命令完成。楚平王問之,你不執(zhí)行命令,還敢來見我,膽子也太大了。奮揚則說,接受命令而不去完成,再召見不來,就是第二次犯罪了。所以,臣下就是逃走也無處容身。楚平王聽了,想了一會兒,覺得此人率真可敬,便說你回去吧,還是像從前那樣去處理政務(wù)。
楚昭王真正令人敬佩之處,有幾件非常之事,可以看出他的偉大人格來。
在一次行軍途中,天空飄來一片紅云,恰巧這時楚昭王突然病倒。楚人聯(lián)想天空異相,忙派人請巫師占卜,詢問吉兇。巫師果真說此片紅云乃不祥之兆,而且是應(yīng)在大王身上,不好消除,除非通過禳祭,將災(zāi)禍移于將相。
楚國將相便向神靈祈禱,自己代替大王承受災(zāi)難。被楚昭王制止,他說將相乃不谷之手足兩肋,如果手足盡失,生之何用?不谷有罪,應(yīng)由上天懲罰,移災(zāi)他人,才是大罪。于是楚昭王堅決拆掉禳祭,這一舉動,使令尹子西和司馬子期以及文武百官大受感動,將士齊心??力,大破吳軍,終班師而回。
楚昭王體質(zhì)不好,鬧不好就犯病。楚人犯病,常問占卜。他又一次生病,占卜神示,他得罪了黃河之神。這也就怪了,長江?漢水乃在楚境,長江?漢水之神沒有得罪,卻獲罪遙遠的黃河之神。也難怪,從楚武王起,楚人一直要飲馬黃河問鼎中原?,估計先王太強勢,黃河無法加害之,到了楚昭王之時,國力衰退,加之吳人在背后插上一刀,使楚人首尾難顧,黃河之神便也來危害楚昭王。楚昭王得知黃河之神危害自己,便告訴臣下,不可以祭之。要祭亦祭楚國的長江?漢水,去祭黃河之神,乃是諂媚之舉。
在位二十七年,時值壯年的楚昭王病入膏肓,在行軍途中,停在城父時,已不能行動了。臨終之時,要求令尹子西為王,子西堅決回絕,要子期為王,子期堅辭不做,昭王又要公子啟(子閭)繼任為王,昭王懇求五次,他連辭五次。為了安慰病中的昭王,他們假意答應(yīng),昭王死后,迎?太子熊章于城父,是為楚惠王。我不由得想到楚共王的五個兒子,為了爭奪天下,極盡手段之能事,無所不用其極。而昭王用他那內(nèi)在的人格力量,使他的弟兄,沒有趁他之危,去篡奪王位,更使楚國在吳師入侵后,得以休養(yǎng)生息,恢復(fù)元氣,重又樹立了南方霸主的形象。
楚昭王在楚國的八百年歷史中,也許算不上有為明君,但他那“以人為本”的偉大人格力量,就是我們現(xiàn)在,也未必能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