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有頭債有主。靜心想一下,小茶媽通常也不好太過抱怨女兒跟“時尚”這虛頭巴腦的家伙,數(shù)十年如一日的曖昧與糾葛。雖然看得出,她不是沒有一點兒后悔的。
第一回“有意識”地跟“時尚”照面兒,不過五六歲吧??隙ㄊ切〔鑻尷钠l——她一向嗜好把小茶捯飭得跟周圍的孩子“不一樣”。小茶疑心她這是在小茶身上投射自個兒意愿,畢竟那個年代,一名三十好幾的準(zhǔn)中年婦女,是不好穿得太過出挑的。
總之,那一天,小茶媽辦公室新分來的福建籍大學(xué)生小李阿姨心血來潮,用當(dāng)時剛剛“時興”不久的“電梳子”,把小茶的兩條小辮兒跟齊劉海兒,一起卷得那叫一個九曲十八彎。沒錯,那把當(dāng)時巨摩登的“電梳子”是小茶媽剛托人從上海帶回來的,不知由什么金屬制成,跟梳子一般形狀,插上電,不一會子就可以燙死人了,同時也就意味著可以在腦袋上胡亂“造型”了。
猶記得小茶頂著兩坨蹩腳伙計炸的麻花似的小辮子,走在大院兒里那份春風(fēng)得意,雖然彼時正飄著雞毛小雪。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以及小伙伴們都看傻啦:吼吼,沒想到平時挺不起眼兒的黃毛小丫頭,也有鳥槍換炮的一刻吧?當(dāng)然,也不排除人家是被雷到了——
按下這個暫且不表,話說小茶在院子里顛兒著顛兒著,漸漸地發(fā)現(xiàn)回頭率越來越低,最后竟至完全消逝了……頂著一頭雪水以及霧水,小茶悶悶不樂地回到家,一照鏡子不禁失笑:原來小茶引以為傲的麻花頭,在雪水的持續(xù)浸潤下,早就直挺如刀裁了%$@(*^%!……
眾所周知,這灰姑娘但凡嘗過當(dāng)公主的滋味,想要她罷手,那得是冬雷震震夏雨雪。打那起,小茶就開始了轟轟烈烈顛撲不破——也許是嘔呀嘲哳身不由己的漫漫時尚旅程——
要說真得感謝小茶媽的給勁兒,在接下來的十幾年中,來自上海、北京、廣州、深圳、香港以至歐美各國……的“時尚新裝”,通由小茶媽的買單小茶的演繹,層出不窮地雷著那座北方小城人們的眼睛,以至心靈。當(dāng)然更得感謝小茶爸,那些意大利風(fēng)衣、俄羅斯大氅、法國時裝們,基本出自上世紀(jì)80年代初到90年代中經(jīng)常出國的老爸之手。不得不承認(rèn),小茶的整個童年、少年時代是輕松愉悅的。成績不壞、穿著體面的孩子,起碼不會招人煩吧?
可惜月有陰晴圓缺,有那么一陣子,大約是小茶15到17歲那陣兒,那些給小茶帶來無限歡樂的PL時裝們仿佛被壞巫婆施了隱身術(shù),倏忽全都不見了。一琢磨,原來是小茶爸媽見小茶在鏡前逗留的時間愈來愈漫長,且不僅偷用老媽油漬麻花的“永芳牌”口紅,還動輒做出“睡前不辭勞苦地把頭發(fā)緊緊編成十?dāng)?shù)根乃至數(shù)十根細(xì)麻花辮,早上起來散開便得到一頭仿鋼絲發(fā)”的糗事,深憂這孩子虛榮心日熾,一點也不諳“包子有肉不在褶上”那樸素而深刻的道理,如此下去保不齊不成“太妹”,所以兩口子一商量:還不如把這不爭氣的女兒的置裝費省下來,換臺大彩電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