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吃人家嘴短,彼時的小茶能說什么呢?當然小茶爸媽的上述韜略也并非全無效益:起碼小茶那穿著頂時尚收身繡花牛仔的美麗女同桌戀愛了,而小茶沒有——沒有機會。不過就全局來看,小茶覺得爸媽還是有點兒失算——他們沒聽過哪里有壓迫哪里有反抗嗎?張愛玲尚如是,小茶豈得免俗?
大學錄取通知書前腳發(fā)下來,小茶后腳就跑去北京了。西單、王府井、東單、隆福寺,當時北京最繁華的幾個商業(yè)區(qū)被小茶篩了個溜遍。當然,錢有限,只能照“不買會死”的那個級別買。
當時買的最貴的是一件“長城牌”的原白色風衣,時價88元。小茶知道它不耐臟,在北方簡直須一穿一洗,但在那個年代的大學校園,“一襲白衣&長發(fā)飄飄”絕對是時尚至高境界,小茶認了。大一冬天的那個藝術節(jié),小茶穿著它站在學校禮堂里朗誦戴望舒的《雨巷》:“撐著油紙傘\小茶獨自彳亍在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巷\小茶希望逢著一個\丁香一樣的\結著愁怨的姑娘……”Eeeeeee~~~好老土。不過彼年最流行的“高腰蘿卜褲”,今年又若無其事地王者歸來了,鬼知道哪一年,戴望舒會不會呢?
剛畢業(yè),工資理直氣壯地不高著,所以把它們全花掉亦是理所當然。猶記得最豪氣的一回,是拿到600元獎金的當日,買了一款560元的三件頭套褲裝(PS:至今看來,它們仍夠美麗)。好在當時住爸爸媽媽家……呃,也吃在他們家%$@(*^%!……
不久后露面的《瑞麗服飾美容》是小茶買的第一本超過15元的時尚雜志。那是1996年,一名二線城市的小助工是帶著一種近乎朝圣般的心情來讀它的——那上面的幾乎每一件衣服小茶都想要,所以小茶要加倍努力地好好活,以便有一天,與它們微笑著Sayhi……
對于小茶終于心想事成,在北京從事“時尚類雜志編輯”這份前途不明的職業(yè),小茶媽至今深以為憾:“你那老本行多踏實啊,人那是年紀越大越值錢,可現(xiàn)在你做的這行,在目前的中國恰恰相反……嘖?!毙〔杈徒o她講了開頭那個“麻花頭悲喜錄”,并且告訴她,就是它,注定了小茶對所謂“時尚”,亦即“偽個性”的孜孜一生的追求。小茶媽欲哭無淚,只好哂笑出來。
是,小茶得承認:倘若不是非每日換穿“時尚新款”不成活,小茶買得起的房子離天安門起碼要再近30公里。但同時也允許小茶有一點小小的自矜:很多回,人家問小茶的同行們屬啥,同行們如實報上,而對方脫口而出的年紀,比實際的她們,往往小一輪。雖然前一晚,她們剛剛第N次加班至凌晨。伊們起碼貌似鮮活的秘訣?哈小茶是門兒清的——因為,和她們一樣,昨日夜半,加班倦極時分,小茶忙中偷閑,網拍了兩條當季新款美裙,明日就要送到,而后日就可穿起咯……
呵是,這點子得意,不過是漫長人生的一朵偶然玫瑰吧,之于無盡的“老媽病了老板忿了孩子哭了鍋潽了物業(yè)費要繳了老公要跑了……”它的美渺小到幾近蒼涼,但是,小茶簡直不能想象:假如再少掉這點星光,世界將會怎樣?小茶很愛吃媽媽做的豌豆糕:新鮮豌豆燉得稀爛,以潔凈絲緞包裹,擠出纏綿的細沙……一個人的夜晚就如一方烏亮清滑的緞,小茶覺得自個兒是其中得天眷寵的嬰兒,每一絲溫柔經緯的存在,都為漸漸濾清她原本懵盹的身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