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女妖精而言,美不美很是關鍵。其實豈止是對女“妖精“重要,對于“女”人也很重要。會寫幾個字,就如同“鳳鳴鸞響”;稍平頭正臉,便“尊之如王母,譽之如觀音”。我也不能免俗,對于一切女性作者,好奇她們長什么樣兒?似乎只要長得不怎么樣,一切優(yōu)點才氣皆可視如無物;長長的吁一口氣。而從未把這種標準用到男作家身上,不論那電腦背后是個啤酒肚,或者禿癩痢,都盡可以不在乎.吳先生通常不吝筆墨于女妖精的容貌,就連那盤絲洞的七個蜘蛛精,都細細寫來。并且在西游記中,似乎只要個女性妖精,那一定是閉月羞花,沉魚落雁的水準。而奇怪的是,這一回吳先生對于琵琶精的樣貌竟然沒有花費什么筆墨,只在她與唐僧拉拉扯扯的過程中,用了幾個官樣的詞匯“錦繡嬌容”,“金珠美貌”“肌香膚膩”走了一個過場。可是從片言只語之中,我還是直覺琵琶精是個美貌的女子,而且皮膚不錯。且看這兩段。悟空首先變作小蜜蜂探聽情況,聽到唐僧跟那女怪搭上了言語,擔心師父“亂了真性”,就現(xiàn)了本相,去拿那妖怪。這琵琶精的反應很有意思:“他卻拿一柄三股鋼叉,跳出亭門,罵道:“潑猴憊懶!怎么敢私入吾家,偷窺我容貌!不要走!吃老娘一叉!”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容貌被人給看到了。
而悟空八戒戰(zhàn)敗之后,將息一夜,再次出戰(zhàn)。四五個小丫鬟慌慌張張跑去報告奶奶,前門被昨日那兩個丑男人給打碎了.琵琶精聞言,她的第一反應,竟然是:即忙叫:“小的們!快燒湯洗面梳妝!”就這火燒眉毛的功夫了,她還惦記著洗臉化妝。真是給她徹底打??!讀到這里兀自笑個不停。這個女人喲,真是愛惜自己的羽毛。有人說,女人非要化妝之后才出門,是因為女人不能忍受別人看到自己沒有化妝的臉。這話只說對了一半。一定要精心打扮才出門的女人,大體上有點兒共性,那就是完美主義;對于自己的完美主義。希望自己展現(xiàn)給外人的每一面都是美好的。出門倒垃圾,要換上干凈衣服;凌晨兩點被公寓火警趕出樓外,出門前也要在衛(wèi)生間把遮瑕膏蓋上黑眼圈;周末獨自在辦公室加班,仔褲襯衫之外還要搭配絲巾。這是女人“對自己的好”的一種方法,她甚至可以完全不在乎周圍有沒有觀眾,因為總有一個忠實的觀眾,那就是她自己。你可以說這是她們的一點小小的完美主義,不過,如果更確切一點,應該是她們或多或少,或深或淺的都有些“自戀”。如同水仙,她們希望看到水中自己的倒影的時候,不至于令自己“失望”。所以,讀到琵琶精高叫“燒湯洗面梳妝”,倒是真的對這只“毒蝎子”生出些偏愛之心。你說吳先生對琵琶精沒用心?其實他很用心。
這么個女人:武藝高強,兼有花容月貌,她能不信心爆棚嗎?聽聽她吆喝給無空的那幾句:“孫悟空,你好不識進退!我便認得你,你是不認得我。你那雷音寺里佛如來,也還怕我哩,量你這兩個毛人,到得那里!都上來,一個個仔細看打!”好個“一個個仔細看打!”不知道為什么,讀到此處覺得分外的痛快,覺得一個女人對三個大男人說“一個個仔細看打”痛快得緊;不但痛快得緊,而且人家并非盲目的自信,而是分外的有底氣,分外的沒把這幾個男人放在眼里。琵琶精一個倒馬毒把悟空人等趕跑之后,馬上“放下兇惡之心,重整歡愉之色”教小的每收拾臥房,掌燭焚香,她要與唐御第交歡。
琵琶精誘惑唐和尚的辦法無非兩種:一種是言語勸說,以人間歡樂誘惑三藏,比如“常言黃金未為貴,安樂值錢多。且和你做會夫妻兒,耍子去也?!笨芍厥怯械栏呱诖酥耙咽苓^“真愛憐”之誘惑,又見識過女兒國國王的天香國色,其“道心”又怎會是幾句話可以打動的?除了以人間歡樂誘惑三藏之外,琵琶精還與唐和尚斗嘴斗舌展開辯論。
女怪道:“我枕剩衾閑何不睡?”唐僧道:“我頭光服異怎相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