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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節(jié):滴血的永樂朝(20)

明朝四季 作者:趙柏田


本來,長子朱高熾早已是燕王世子,燕王既得登大寶,例應(yīng)是世子進為皇儲,連討論都可以免去的。之所以“儲位未定”,實是朱棣內(nèi)心踟躊,委實決定不下。立長吧,心中不喜;立幼吧,怕不合倫序招致議論,乃至搖動根基。

朱棣召解縉入宮,想聽聽大臣對此事的意見。史傳就此事的記載僅三十余字,卻一錘定音解決了朱棣的這個難題:

帝密問縉。縉稱:“皇長子仁孝,天下歸心?!钡鄄粦?yīng)??N又頓首曰:“好圣孫?!敝^宣宗也。帝頷之。太子遂定。

由這段記載可以看出,朱棣本意是想立次子高煦為太子的,解縉的第一句回答并不稱他的意。解縉主張立長,說皇長子德行仁孝,天下歸心,若棄之立次,必興爭端,這樣的大道理在理論上絕沒什么錯。朱棣聽后不悅,只是因為這話尚沒有足夠的力量說服他。隨后的“好圣孫”三字才是其中關(guān)鍵。被解縉稱作“好圣孫”的,是朱高熾出生還不滿周歲的兒子朱瞻基(即后來的明宣宗),這孩子長得聰慧異常,深得朱棣喜愛,據(jù)說孫子出生的前一天晚上,朱棣還夢見過死去多年的父親朱元璋,在夢里朱元璋把一枚大圭交給他,囑咐他傳之子孫則永世其昌,孫子一滿月,朱棣就曾這樣說過,孫兒長得英氣溢面,跟我夢見過的一模一樣啊。

聽了解縉這話,再看朱高煦,功勞既高,過失也不小,朱棣就拿定了主意。第二年初,立皇長子朱高熾為太子,命大學(xué)士解縉撰寫立儲詔書,以告天下,內(nèi)閣及六部官員各有封賞。東宮既立,朝堂之上自然得有一番喜慶,朱高熾能順順利利做上太子,大學(xué)士解縉功不可沒,但他已經(jīng)被一個人深深嫉恨了。自此以后,這把憤怒的火焰將燒得他東奔西竄,直至凄慘去世,做了皇家權(quán)力博弈的一個陪葬。

那個浸泡在仇恨的毒汁中的人是朱高煦——“高煦由是深恨縉”。就在朱高熾被冊立太子不久,朱高煦被封為漢王,之國云南。朱高煦不服氣,抗辯說:“我何罪!斥萬里?!闭f什么也不肯去云南。正好朱棣巡視北京,他也就跟著去了,一路吵著鬧著要留在京師。朱棣向來疼這個二兒子,見他這樣子,也就隨他去了,繼續(xù)讓他留在南京。

朱高熾個性懦弱,不似乃弟強悍,雖已居?xùn)|宮之尊,其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和政治勢力卻常常受到朱高煦的威脅和挑戰(zhàn)。留在京師的朱高煦,先是以天策營為護衛(wèi),復(fù)請益兩護衛(wèi),所用儀仗都快趕上太子了,屬嚴(yán)重超標(biāo)準(zhǔn)。仗著父皇寵溺,朱高煦愈加張狂,不把東宮放在眼里,在很多場合,他都在以秦王李世民自詡了。

解縉認(rèn)為,藩王儀仗竟然超出東宮太子,這是一種不可容忍的越禮行為,應(yīng)予以制止。況且,朱高煦既已就封漢王,按祖制就要盡快動身之國,這么長時間賴在京師不走算什么呢?朱棣接到諫書,異常惱怒,扣給他一頂“離間骨肉”的大帽,自此就很少給他好臉色看了。隨著朱高煦在朱棣面前愈益得寵,讒言交加之下,解縉漸漸失去了朱棣的信任,再加上他反對朝廷出兵征討安南的計劃,使得朱棣更加不滿。1406年,朱棣賜給黃淮等五人二品紗羅衣,惟獨不頒給解縉,嫌惡和羞辱的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了。不久,淇國公丘福將一些朝廷機密故意泄密,朱高煦趁機構(gòu)陷,誣解縉“泄禁中語”,朱棣明知是他二兒子蓄意栽贓,竟也沒說什么。自洪武開國,皇家之刻薄寡恩已不是一回兩回,于是人們看到這位當(dāng)年的皇室第一寵臣迅速蛻變成了一個零余者的角色。到了永樂五年二月,眼看編了三年多的大典也快編纂完成,留著此人也是無用,就找了個“廷試讀卷不公”的蹩腳理由把他趕出京師,去廣西就任布政司參議。可能是他在任時與朝臣結(jié)惡太深,有人竟然認(rèn)為貶得還不夠遠,于是再一貶改到了極南之地交趾(今越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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