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9年1月29日,下午五六點鐘光景,瞿秋白誕生在江蘇省常州府城[1]。常州府治設在首縣武進,因此,也可以說瞿秋白是江蘇省武進縣(今常州市)人。
常州歷史悠久,春秋時屬于吳國,叫延陵邑。秦代設置延陵縣,漢代改稱毘陵。晉代分置武進縣,改毘陵為晉陵。梁代改武進為蘭陵。隋代改稱常州,后來又改為蘭陵郡。唐代設置武進縣,又設常州管轄武進縣。宋代稱為常州毘陵郡。元代稱為常州路。明代初年稱常春府,改晉陵為京臨,改武進縣為永定,后又改常春府為常州府,并京臨于永定,再改永定為武進。清代分置陽湖縣。民國初年廢置常州府,將陽湖縣并入武進縣,別稱蘭陵或毘陵?!都t樓夢》第一百二十回,賈政從金陵回家途中,遇見出走后的寶玉的毘陵驛,就是這個地方。
瞿秋白誕生時,常州城廂分屬武進、陽湖兩縣管轄,武進縣的衙門設在西半城,陽湖縣的衙門設在東半城。武進縣署西北,緊靠著高大城墻下的鳳尾墩,就是重門疊嶂,氣象森嚴的常州府署衙門。這府署衙門前面華麗的牌坊正中,懸掛著一塊巨大的橫匾,寫著“中吳要輔”[2]四個大字。
常州確實是一個重要的地方。它北面環(huán)控滾滾東流的長江,南面含抱著澄碧清澈的滆湖,東南占據(jù)了煙波浩渺的太湖的一角,把風景優(yōu)美的馬跡山劃入了自己的區(qū)域。沿湖臨江的地方,汊港分歧,溝渠縱橫,河網(wǎng)密布。這里,氣候適宜,雨量充沛,土地肥沃,物產(chǎn)豐饒,是我國著名的魚米之鄉(xiāng)。常州是歷代的財賦重地。在清代,它仍然是對國家賦稅貢獻最重的地區(qū)之一,所謂“江南財賦甲于天下,蘇松常鎮(zhèn)課額尤冠于江南”[3]。常州北臨鎮(zhèn)江、揚州、南京,南接無錫、蘇州、上海,大運河的江南段,由西而東穿城而過,因此它又是交通南北的要津。后來上海到南京之間的滬寧鐵路通車以后,常州就成為滬寧路集散轉(zhuǎn)運的中心了。
[1] 民國二年重修《瞿氏宗譜》卷六城西世考二:“懋淼,行一,世瑋長子,嗣世璜。中學堂肄業(yè)。光緒戊戌十二月十八日申時生?!?/p>
[2] 舊稱丹陽、常州、蘇州為三吳,常州居間,故稱中吳。
[3] 清康熙十九年,江南巡撫莫天顏奏折。
號稱“財富之區(qū)”的江南,是以“人文淵藪”而著稱于史冊的。以清朝統(tǒng)治時期來說,常州一地先后出現(xiàn)了一批名揚海內(nèi)、蜚聲文壇藝苑的文人學士。如文學方面,有以惲敬、張惠言為宗師,與桐城派相對壘的陽湖派。張惠言又是常州詞派的創(chuàng)始人。駢文家洪亮吉,詩人黃仲則、趙翼,俱屬一代名家。有詩集刊行的常州詩人,清光緒前有三百四十三人。又如繪畫方面,惲南田的沒骨花卉,往往用水墨淡彩,清潤明麗,自成一格,有惲派之稱(亦稱常州派、毘陵派)。與王原祁、王時敏、王翬、王鑒、吳厲為六大家,謂之“四王吳惲”,等等。
這些文人多半生在清朝前期,主要是在乾隆、嘉慶兩代。因此,可以說常州是清乾嘉時代的文化中心地之一。對常州文風之盛,龔自珍稱譽說:“天下名士有部落,東南無與常匹儔”。清乾隆皇帝弘歷六次南巡,每次都經(jīng)由常州,或在此駐蹕,除了因為常州是通往姑蘇的必經(jīng)之地外,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它在學術(shù)文化上的重要地位。
瞿秋白出生的年代,是中國內(nèi)憂外患交相熬煎的年代。清朝政府昏庸腐朽,國勢極端衰敗,帝國主義瓜分狂潮兇猛地沖擊著中國。嚴酷的現(xiàn)實,激起了中國人民愛國反帝的同仇共憤,奮起救亡圖存。就在瞿秋白誕生前四個月,1898年9月28日,康有為、梁啟超等改良派倡導的維新變法運動,以譚嗣同等“戊戌六君子”殺身成仁而告失敗。改良主義無法抵御帝國主義的侵略,人民大眾便實行武力排外主義來拯救中國。這就是興起于中國北方的義和團“扶清滅洋”群眾運動。它以阻止帝國主義瓜分中國的不可磨滅的功績而載入史冊。義和團在反侵略戰(zhàn)場上舍生赴死,前仆后繼,充分表現(xiàn)出中華民族不屈不撓、堅忍不拔的革命
精神。但是,自發(fā)傾向十分突出的義和團,沒有明確的綱領(lǐng),缺乏統(tǒng)一的組織,不可避免地被中外反動派聯(lián)合絞殺了。從1901年到1911年的十年間,以孫中山為代表的激進革命派,進行了積極的宣傳、組織工作,發(fā)動了大大小小的武裝起義。1911年武昌起義爆發(fā),延續(xù)了數(shù)千年的皇權(quán)專制政治從此垮臺。然而,帝國主義假手于袁世凱的北洋軍閥,繼續(xù)侵略和奴役中國,中國社會更加黑暗和落后,中國人民的生活更加悲慘和苦難。瞿秋白的整個少年時代,就是在這樣的時代度過的,他的故鄉(xiāng)、家庭和個人生活,深深地印上了這個黑暗時代的烙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