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很久以前我就已經知道，人可以適應任何事情。 

在格倫維尤少管所里沒有任何隱私，即使在夜里，在你自己的房間里，天花板上裝著監(jiān)控攝像頭，紅色的光點在黑暗里一閃一閃的。廁所沒有門。但是你要習慣這些。

你要學會建立自己的隱私空間，把情緒隱藏在冷漠的面具下面。展示情緒就是軟弱的表現，軟弱就會被傷害。

如果需要，人能適應任何情況。那些幾乎不能入口的食物：嚼不動的人造炒雞蛋，上面一層人工的明黃色，有的時候蛋清里還有掉進去的卷曲的頭發(fā)；帶著臟皮的無鹽水煮土豆；過期的面包片；腐臭的臘腸，上面有綠色的油膩。除非你餓得不行了，才會開口吃。

如果你不得不在夜里小便，你需要敲門把看守叫過來。有時候他來，有時候他不來，你要學會尿在房間角落里的毛巾上。

還要學會在受到挑釁時堅決反擊。挑釁會沒完沒了地發(fā)生，直到你建立自己的威信，其他的孩子才不敢來招你。 

同時，你還需要學會尊重自然規(guī)律。

一天在食堂，艾斯特·韋斯“意外”地撞了我。我不理他，一直避讓。這是個錯誤，艾斯特·韋斯認為那是我害怕的表現，但是我其實是餓了，他們只給你二十分鐘的午飯時間，這其中包括排隊等候和收盤子的時間。

他再次撞向我。我的橘黃色托盤被撞飛了，棕色的肉湯和軟骨還有豌豆撒得到處都是。

這一次，我沒有再等。我后退一步，然后照著他的嘴狠狠地打去，把他打離了地面好幾英寸。我的拳頭都疼了，一顆牙嵌在了我的兩個指關節(jié)中。

艾斯特·韋斯又撞到一個不銹鋼桌子上，撞掉幾顆牙。我看到了機會，追上他，突然后背感到一陣刺痛。

有人從背后襲擊我。我跪到地上，喘著氣。

格洛弗揮著他的警棍?！盎氐叫菹⑹?，在那里等我?！彼f。 

我坐在休息室冷清的板凳上，等著。

十分鐘以后，格洛弗進來，他慢慢地靠近我，好像要跟我說什么悄悄話。突然，他抓住我的頭發(fā)，沖著我的臉狠狠打了一記耳光，然后又反手打了另一邊臉，還很有節(jié)奏感：一二一。

“嗨！”我喊著。

“怎么樣？”

他不停地打著，左一下，右一下，一二一：“怎么樣？感覺怎么樣？”

“不是我先挑事的?！蔽宜粏〉亟兄?/p>

“我想聽你哭，混蛋?！彼f。

他的拳頭落在我一邊臉上，然后另外一邊一二一……鮮血從我的鼻子流到了眼睛里。

“哭出來，混蛋?！彼f。 

但是我沒有。

一二一……一二一……

我知道他想要什么，比想我哭出來更重要的是，他想要我還手，這樣他就可以關我三個月禁閉。但是我不會讓他如意。

“你不哭出來我就不會停手，你這個混蛋?！?/p>

我一直沒有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