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算了。接都已經(jīng)接了,事到如今已沒有退路。那就集中精神好好來翻吧。
這部作品實際上是我出院后的第一份工作。按照藤井的說法,“懸疑小說黃金時代”系列每本定價一千元到一千二百元,初版印數(shù)七千到八千冊。也就是說,如果這部作品定價一千元,印刷八千本,作為譯者的我可以拿到百分之八的稿酬,一本八十元,八千本總計六十四萬元。一年翻譯四部長篇的話,約有二百五十萬元,再加上短篇和以前譯作加印部分的稿費,勉強就有三百萬了。
我很希望能接到好賺錢的暢銷書,哪怕一本也好,可是像我這種小譯者,熱賣的書根本就輪不到我來翻。指望斯蒂芬?金或者羅伯特?勒德拉姆 的大作掉到我頭上,無異于癡人說夢??芍辽俳o我本魯絲?倫德爾 也行呀。雖然這么想過,但想東想西都只是白白浪費時間,我還是只能按照一直以來的生活軌跡繼續(xù)過下去。
這一切的忍耐都是為了等到伯母咽氣的那天。伯母下個月就七十九歲了,估計也沒多少日子好活了。
眺望窗外時,正好看到伯母頭上纏著毛巾,在院子里干農(nóng)活。她總是挑長假結(jié)束的時候給院子里的菜地施粒狀化肥,或是撒上改良土壤的石灰。采摘完豆角,她又在別的地方播下黃瓜種子,再去園藝店買來茄子、青椒和西紅柿的幼苗種下。
院里收獲的蔬菜供伯母食用綽綽有余,剩下的我也能跟著沾點兒光。但附帶條件是,夏天我得負責(zé)除草。伯母從來不會提供免費的午餐,這件事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院子約三十坪見方,其實很狹小,但處在人口稠密的住宅區(qū)里,感覺卻是意外地開闊。因為各種各樣的蔬菜種得沒有半分間隙,自然不能噴灑除草劑,只能用手一根一根拔除。任務(wù)相當(dāng)繁重,饒是我年輕力壯,大夏天頂著炎炎烈日,蹲在院子里拔上半天草,腿腳也會累得發(fā)麻,站起來時甚至?xí)休p微的暈眩感。
晚上七點多,我到車站前的中華料理店吃完飯,逛了逛書店就匆匆踏上歸途。路上有不少下班回家的工薪族,忽然我發(fā)現(xiàn)一個很眼熟的女人的背影。沒錯,那就是二○一號室的女人。她穿著一條米色牛仔褲,搭配一件白底紅色條紋的夾克衫。
從她肩上的紅色旅行包來看,應(yīng)該是剛剛旅游回來。她腳蹬紅色運動鞋,每邁出一步,線條美妙的腰部便款款擺動一次,性感絕倫。我跟在她身后,與她保持著五米左右的距離。這還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到她,我的心臟不禁怦怦直跳。
因為回去的方向相同,很自然地就形成了我跟蹤她的局面。我瞇著眼睛,仔細觀察她的一舉一動。途中她在水果店前停下腳步,買了五個橙子。我待在旁邊的花店,一邊裝出欣賞盆栽、觀賞植物的樣子,一邊斜眼偷瞧她的動靜。
她右手拎著裝橙子的塑料袋,從商店街步向我家所在的小巷。巷子的入口處有條岔路,開在路邊的洗衣店正亮著燈,在燈光的映照下,她那玲瓏有致的身形投下了漆黑的影子。不知誰家的狗在狂吠不止。
過了不久,她的身影清晰地出現(xiàn)在了路燈下,轉(zhuǎn)眼又沒入黑暗之中。她已經(jīng)走到我家玄關(guān)附近了,前方就是木柵欄,“日升雅苑”的標(biāo)示燈已隱約可見。
她在標(biāo)示燈前驚鴻一現(xiàn),倏地又消失了。她走上公寓樓梯,咚咚的腳步聲一直傳到我家玄關(guān)前。等到她的房間亮起燈光,并確認四下無人后,我才朝那幢公寓走去。
當(dāng)時自己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后來我反復(fù)思量也不得其解??傊易吩谒砗?,盡量不發(fā)出聲息地緩步上樓。二○三號室住的是一對老夫婦,不足為慮。二○二號室的學(xué)生跟平常一樣還沒回來,屋子里一片漆黑。
這個時候無須擔(dān)心被人發(fā)現(xiàn)。我站在二○一號室門前,側(cè)耳傾聽房間里的動靜。從浴室換氣扇下的磨砂玻璃透出燈光,耳邊傳來往浴缸里放水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