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離開新聞博物館的時候，時間已經(jīng)過去差不多兩個小時。

如果時間允許，我想，我會看它一天的。

水門事件中的記者沒有什么了不起

無論是誰，只要他是一個記者，職業(yè)生涯中能夠爆出水門事件的猛料，的確可以驕傲一生。水門事件中，記者個人的勇氣和智慧，殊為重要，然而，相對于一種制度性的力量，個人的品質(zhì)實在微不足道。

鮑勃·伍德沃特的出場多少有些讓我感到震驚。新聞人，尤其是中國大學(xué)新聞系的學(xué)生，可能沒有幾個人不知道水門事件。站在事件背后的鮑勃·伍德沃特，以及他的搭檔伯恩斯坦，讓尼克松總統(tǒng)黯然下臺，他們改變了美國歷史，他們寫就了世界新聞史的神話。

這是2008年10月7日的上午，美國國務(wù)院的會議室，年過六旬的鮑勃·伍德沃特神采奕奕地坐上了主席臺。來自世界10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的新聞記者將興奮的掌聲，送給了僅在教科書中見過的美國同行。一個多小時的會見和對話很快就結(jié)束了，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我沒有感覺到意猶未盡，也沒有對話大師的歡喜。鮑勃給我、給在場的中國同行留下的印象似乎并不好。我想起十年前，大概就是這樣的季節(jié)，剛剛大學(xué)畢業(yè)的我，被分配到《合肥晚報》做記者，記者部的主任趙泉在一個早晨跟我們幾個年輕的大學(xué)畢業(yè)生說，如果你在美國，如果你做了水門事件那樣的報道，你就可以靠那篇報道吃一生。

“鮑勃，你是怎么從地方新聞中挖出改變歷史的大新聞的？”主持人，阿斯本新聞研究所所長將話題拋給了鮑勃。

我的回憶被打斷了。

接著該所長的話題，鮑勃開始講述1973年的那段歷史，他是怎樣從“深喉”中挖掘出尼克松總統(tǒng)在反對黨辦公室安裝竊聽器的，他和他的搭檔是怎樣發(fā)現(xiàn)新聞線索的，他是怎樣智勇雙全開創(chuàng)歷史的。

鮑勃說得很得意，似乎還比較俏皮。我猜，同樣的話，他可能自己都記不清說了多少遍了。

他說，1973年的某一天，他的老板，美國新聞史上聲名卓著的凱瑟琳，給他打了一個電話，約他吃午餐?？赡苡行┦軐櫲趔@的鮑勃出乎意料地發(fā)現(xiàn)，不動聲色的凱瑟琳已然知曉了總統(tǒng)的秘密。

回憶過去，鮑勃的自負溢于言表。故事發(fā)生那年，他才29歲。

“29歲以上的請舉手?！彼麑Υ蠹艺f。

一個個記者的手剎那間伸向空中。

“29歲以下的請舉手?！彼又鴮Υ蠹艺f。

寥若晨星。

我看不清主席臺上鮑勃的表情，是否盡顯少年得志的印跡，但我從他的語調(diào)中感受到了他的驕傲。

無論是誰，只要他是一個記者，職業(yè)生涯中能夠爆出水門事件的猛料，確實可以驕傲一生。少年得志的自負固然可以理解，鮑勃居高臨下的張揚，還是讓我這個來自中國的同行感到不舒服。我不知道我的反感是否源自中國文化對謙虛的褒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