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部豐田?！彼f。

“我知道，”李奇說，“就在最后面，停在蓋瑞的雪佛蘭旁邊。”

“你怎么會知道？”

“直覺?！彼f。

他接過鑰匙，然后把她留在辦公室里，關(guān)上門，回到柜臺邊。有個人不知買了什么東西，蓋瑞正在替他結(jié)賬。李奇排在那個人后面，等了大概兩分鐘才輪到他。

“我要杰柏?奧立佛的住址。”他說。

“為什么？”蓋瑞說。

“法律事務(wù)。”

“我要看你的證件?！?/p>

“有人在你的店外密謀做壞事。如果我是你，會希望自己知道的愈少愈好?！?/p>

“我總得看個文件吧?！?/p>

“讓你看看救護(hù)車的內(nèi)裝如何？如果你不給我杰柏?奧立佛的地址，蓋瑞，你接下來要看到的就是那副景象?！?/p>

他猶豫片刻，瞄了排在李奇后面的人一眼，決定讓步，因為他可不想在這么多人面前被揍趴下。于是他打開抽屜，拿出一本簿子，從某濾油器公司送的筆記本撕下一頁，乖乖抄上地址。

“從這里往北走，”他說，“大概五英里?！?/p>

“謝了?！崩钇媸障履菑埣垪l。

鑰匙一轉(zhuǎn)，紅發(fā)女孩的豐田車就發(fā)動了。李奇讓引擎怠速，先將座椅往后移，接著調(diào)整后視鏡，系上安全帶，再把紙條靠在儀表板上。這么一來，他就看不到轉(zhuǎn)速表了，他對那些刻度數(shù)據(jù)完全沒興趣。他只在意油箱里是否還有油，而根據(jù)油表顯示，要從這里開五英里出去，再開五英里回來，應(yīng)該綽綽有余。

杰柏?奧立佛的住址其實只是個鄉(xiāng)間小路上的門牌號碼，比去找什么榆樹街、楓樹大道這種有名字的路簡單多了。在李奇的經(jīng)驗中，有些城市中以樹為名的街道數(shù)量遠(yuǎn)比樹木的實際數(shù)量還多。

他將車子移出停車場，往北開向匝道，那里通常會有一大堆路標(biāo)。他在其中找到那條路的號碼。那是條彎路，要先往右開，再轉(zhuǎn)向左。也就是先往東開，再轉(zhuǎn)向北。這輛小型旅行車開起來感覺還可以，以它的寬度來說，車身有點高，因此轉(zhuǎn)彎時似乎容易傾斜。但它沒倒。車子的小引擎正努力運轉(zhuǎn)，車內(nèi)聞起來有香水味。

一開始由西向東的路段，算是州里的主要干道，不過在往北轉(zhuǎn)后，柏油路面就變得越來越窄，路肩也越來越粗糙。左右兩邊都有農(nóng)田，一大圈一大圈種植著某種冬季作物。放射狀的灑水器正緩慢旋轉(zhuǎn)，而灑水器沒噴到的角落并未種植作物，全是石頭地。如果以這種圓圈而非正方形的方式來種東西，平均每英畝會浪費超過百分之二十一的土地，不過李奇覺得這對土地廣大而灑水系統(tǒng)缺乏的地方來說，應(yīng)該還算很值得的。

他在田野間繼續(xù)開了四英里，經(jīng)過六條路底架著郵箱的小路。那些郵箱上頭全都漆了號碼，而向東或向西的小路則一直延伸連接到大約兩百碼外的小農(nóng)舍。他注意看郵箱號碼，在找到奧立佛家之前放慢速度。他家的郵箱跟其他住戶一樣，放在兩塊疊在一起的8字形混凝土磚上。門牌號碼是以白漆隨便涂寫在一塊老舊的長方形夾板，再用鐵絲綁在磚塊上。通往他家的小路很窄，路面上有兩道泥濘的車轍，兩道車轍中間的突起部分雜草叢生。泥地的凹痕里有明顯的輪胎紋，剛壓過去沒多久，痕跡又寬又深，顯然是輛卡車的輪胎。在九十九元大特價的輪胎行里可找不到這種東西。

李奇將車子轉(zhuǎn)進(jìn)去，在車轍中顛簸著前進(jìn)。他看見在路的盡頭有間隔板搭成的農(nóng)舍，農(nóng)舍后方有間谷倉跟一輛干凈的紅色卡車?？ㄜ嚨能囶^朝外停著，前端有扇很大的鍍鉻水箱護(hù)柵。李奇猜想那應(yīng)該是克萊斯勒的道奇公羊（Dodge Ram）車款。他把車停在卡車前方，然后熄火下車。農(nóng)舍跟谷倉大概都有一百年的歷史了，而卡車大概才剛買一個月而已。這輛卡車裝了大型Hemi引擎，是四門車型，有四輪傳動，還有很大的輪胎。它的價格大概比旁邊這棟年久失修且快要撐不過今年冬天的房子還貴。谷倉的狀況也沒好到哪去，但門口裝了新的鐵環(huán)，還用一個腳踏車的U型鎖穿過扣住。

他的周圍非常安靜，只聽得見遠(yuǎn)處田里灑水器緩慢旋轉(zhuǎn)噴水的聲音。附近沒有人活動的跡象，路上沒有車，也沒有狗在叫?？諝馐制届o，彌漫著濃烈的肥料味跟泥土味。李奇走到房屋前門，用手掌敲了兩下門。沒有回應(yīng)。他又試了一次。還是沒回應(yīng)。他走到房子后面，發(fā)現(xiàn)一個女人坐在門廊的吊椅上。她長得很瘦，身上都是皺紋，穿著一件褪色印花連身裙，手里拿了個容量一品脫的瓶子，里面裝著某種金黃色液體。她的年紀(jì)大約五十歲，不過這樣看起來可能會被誤認(rèn)為七十歲，但要是她去洗個澡，好好睡一覺，看起來也能像是四十歲。她一只腳壓在身體下，另一腳放在地上，慢慢來回推動吊椅。她沒穿鞋。

“有什么事？”她說。

“找杰柏?！崩钇嬲f。

“他不在?！?/p>

“他也沒去上班?！?/p>

“我知道?！?/p>

“那他去哪了？”

“我怎么會知道？”

“你是他母親嗎？”

“對，我是。你以為我叫他躲起來了嗎？自己去檢查吧。”

李奇沒說話。女人注視著他，一邊繼續(xù)推著吊椅，不停來來回回。她把瓶子輕輕靠在膝蓋上。

“我堅持你一定要這么做，”她說，“我是認(rèn)真的。進(jìn)去這棟該死的房子里找吧?！?/p>

“我相信你的話?！?/p>

“你為什么要相信。”

“因為你會要我進(jìn)屋子去找，就表示他不在里面。”

“我剛剛就說了，他不在這里?！?/p>

“谷倉里呢？”

“那是從外面鎖上的。唯一一把鑰匙在他身上?！?/p>

李奇沒說話。

“他離開了，”女人說，“消失了。”

“消失？”

“我希望只是暫時的?！?/p>

“那是他的車嗎？”

女人點點頭，拿起瓶子喝了一小口。

“所以他是走路離開的？”李奇問。

“有人來接他，是個朋友?！?/p>

“什么時候的事？”

“昨天快半夜的時候。”

“去哪里？”

“我不知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