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安聽到這個消息就像是太陽穴上挨了一拳。他激動不已,無比虔誠地接過了父親的重?fù)?dān)。這次到新斯科舍省,是他第一次進入女兒的世界。但莉莉可不打算讓他這個爸爸省心。
“一個詞,”我說,“耐心?!?
“收到,真聰明。”賴安知道我和我女兒凱蒂也常常吵架。
“你在新斯科舍要待多久?”
“看情況。如果你還要在那兒待一陣子的話,我還是想去找你?!?
天哪。
“情況有點復(fù)雜了。皮特剛打了個電話來,他也要來這兒待一兩天?!?
賴安等我接著說。
“他到查爾斯頓來有些公事,安妮就叫他到這兒來住。我能說什么?房子是安妮的,床多得夠接待一個使團了。”
“床還是臥室?”
賴安有時就像一個彈球一樣反應(yīng)迅速。
“明天給我電話?!蔽覝?zhǔn)備掛電話了。
“去把留在男廁所墻上的電話刮了?!?
“那當(dāng)然了,伙計?!?
跟皮特和賴安通過話后,我反而興奮起來?;蛟S也是因為剛才打了個盹,總之我睡意全無。
我穿上短褲,光腳走過棧道。退潮了,沙灘上多出了五十碼的空地。無數(shù)的星星在頭頂閃耀。走在海潮中,我浮想聯(lián)翩。
我想到了皮特,我的第一個愛人,也是我過去二十年來唯一的愛人。
我想到了賴安,皮特背叛后我第一次愛的嘗試。
我想到了凱蒂,我那可愛又任性的女兒,終于要大學(xué)畢業(yè)了。
但我想得最多的,還是迪威島上的那座野墳。我的工作就是面對暴力死亡。我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次了,可還是不能習(xí)慣。
我逐漸認(rèn)識到暴力是通過侵略弱者來達(dá)到自我實現(xiàn)的瘋狂。朋友們常問我怎么能忍受這樣的工作。很簡單,我覺得在那些瘋子傷害無辜者之前把他們消滅掉是我義不容辭的責(zé)任。
暴力傷害的不僅是肉體,還有心靈。不管是施害人,還是受害人,還是親人的心靈,還是我們整個群體的人性,都會受到傷害。
在我看來,無名無姓地死去是對人的尊嚴(yán)的莫大侮辱。用別人隨便起的名字告別人世,無聲無息地被埋進沒有標(biāo)記的墳?zāi)怪?,連你的親人都不知道你的離去,這是對人的尊嚴(yán)的踐踏。我雖然不能起死回生,但至少可以找到受害者的名字,給他們的親人一個交代。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我就是要幫助死者說話,幫他們告別這個世界,有時候還要幫他們說出他們的死因。
我知道我會接下愛瑪?shù)陌缸?。因為我就是我,我的情感讓我無法一走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