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宋子休,是在酒吧。
同部門的岳姐生日,大家在一起慶祝。說到岳姐,蘇又清是心存感激的,剛進公司時,什么流程都不懂,再悉心學習,也難免陌生的東西,岳姐很是親切地幫助她,可以說是在自己走出職場第一步時,岳姐伸出了援助之手。岳姐甚是溫和的一個女人,離異了有一個十五歲的兒子,法院判給了男方生活在美國。而據(jù)辦公室八卦,說岳姐喜歡王經(jīng)理很多年。對于這些,蘇又清一向是當笑話,可是在多次留意了岳姐看向王經(jīng)理的眼神時,也難免產(chǎn)生聯(lián)想。蘇又清懂得那種眼神,只有對方是摯愛之人時,才會給予。而王經(jīng)理雖未結(jié)婚但與愛人共同生活近十年的事,已然成為全公司公開的秘密。只不過大家都形成了一種默契。這么長時間,不是幾句八卦便可以當做笑料的。有些緣分來得太遲,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亦不知緣歸何處。
看著同事興奮地搶著話筒吼歌,笑聲不斷,岳姐也被簇擁著,大家起哄說要她和王經(jīng)理合唱一曲《夫妻雙雙把家還》。即使在燈紅酒綠里,蘇又清仍能感覺到岳姐表面推辭,實則羞澀和期待摻半的神情??此麄凈[了一會,默默走到包廂外透氣。立刻有侍者過來詢問是不是有什么需要。蘇又清微笑著說不用,走到小廳,開了一點點窗戶,室內(nèi)外溫差大,風吹到身上,打了個哆嗦。想了想,拿出手機,撥了電話給遠在德國的許佑。電話在六聲“嘟”之后接通。
“許佑?”
那邊有些嘈雜,半天沒聽到許佑的聲音。蘇又清皺了皺眉,聲音提高半分“喂?”了一句。
“許佑快來和軟西情歌對唱啊?!比缓笠魂囯[約笑聲。
電話中,蘇又清清清楚楚地聽到這句話。還沒反應過來,許佑說了一句“我有事?!北惆央娫拻炝?。心里某個角落被狠狠揪了一把,疼得差點連眼淚都要掉下來。蘇又清咬了咬嘴唇,自己何其敏感,許佑這段時間的變化太明顯,很多次她都自我安慰不要多想,連肖小佳都數(shù)次鄙視了自己,說是不肯正視這些變化之后的根本問題。想到這些,蘇又清閉了閉眼睛,平復心情,強忍突如其來的難過。
“蘇又清?!?/p>
突然被一個男聲打斷思緒,回神,宋子休就這么站在自己的身后,米白色襯衫,外面罩著煙灰色的開司米,由于室內(nèi)空調(diào)溫度正好,西裝被他扔在包廂里。因為背對著燈光,整個人的輪廓邊似乎都被籠上了一層淡淡的光亮。穩(wěn)了心神,蘇又清很快恢復笑容跟他打招呼。宋子休皺皺眉,眼前的女人轉(zhuǎn)過身的那一剎那,眼睛紅紅的。
見他一直盯著自己,蘇又清不自然地轉(zhuǎn)過頭,清了清嗓子,“宋少爺也在這里玩?”淺笑梨渦,聲音清清淡淡。
“是,幾個自己人。”頓了頓,又開口,“你要不要一起去?”
正準備搖頭拒絕,就聽見一陣腳步聲和柔媚的女聲傳來。經(jīng)理聽聞宋氏幾大少爺都在這,于是諂媚地領著幾個鶯鶯燕燕準備獻寶來了。哪知上了樓梯就看到宋子休,挺拔的身形,俊俏的臉,卻因為眼神殺氣太重,讓人不敢多靠近一步。經(jīng)理渾身抖了抖,隨即調(diào)整好情緒,“嘿嘿,宋總,我這有幾個不懂事的丫頭,說是要來見見場面?!?/p>
蘇又清看著那幾個女人,二十歲左右的樣子,妝容倒還算適宜,就是衣服有些清涼,一看便明了。宋子休投去一個眼神,老板嚇得臉都白了,心想不好,宋少此時竟然不好這一口,。宋子休玩女人,合了眼緣的,從來都揮金大方。
蘇又清微微咳了聲,心情實在不怎么好,想到遠在德國的許佑,又是一片悵然。
“這些不是我叫的?!彼巫有菹乱庾R地解釋,語氣甚至有些急切。蘇又清依然微微笑:“沒有關系,我尊重每個人的私生活。”溫言軟語,聽在某人心里,簡直像一鞭子抽上來。生疼。受不了梁敘的鬼哭狼嚎,陸炎和燕違卿一起出來透氣,只留江聲和他老婆在里面為梁敘捧場。陸炎扭頭一看到蘇又清,火氣直竄,快步走過來,沖著蘇又清高聲說:“你到底跟肖小佳說了什么!”
宋子休皺眉,警告地看了一眼陸炎。陸炎壓了壓火氣,到底是懼怕大哥的手段。蘇又清得瑟地看著陸炎,小子,你也有按耐不住的時候啊。
“我能跟肖小佳能說什么,不過是姐妹之間的談心罷了?!?/p>
“談心?蘇又清你破壞姻緣!”
陸炎這段時間在肖小佳那里很受堵,自己的女人好像一夜之間就變聰明了,跟他爭執(zhí)時句句在理讓他啞口無言。在震驚之后恢復冷靜,肯定是背后那個禍害人間的蘇又清教的。
“陸公子何不自問,是不是真的有誠意對待這段姻緣?”她狠下心,決定下一劑猛藥,“我對小佳的了解絕對比你多,如果連坦誠都無法交付,你還是自求多福吧?!?/p>
果然,陸炎臉色瞬變?nèi)f息,內(nèi)心似有什么東西在失去,而自己眼睜睜的無能為力。蘇又清揚起小臉,在明亮燈光里,明艷不可方物。宋子休眉眼含笑,陸家獨子,宋氏陸經(jīng)理,陸炎那家伙,多久沒有遇過這樣的挫折了。宋子休不悅地掃了一眼正對蘇又清咬牙切齒的陸炎。身后的燕違卿也頗有興趣地打量著蘇又清,這女人,還真奇貨可居啊,難怪大哥非她不要,不得不說,和萬年冰山還真是絕配。
先是男朋友的態(tài)度詭異,接著和那個騷包男人唇槍舌戰(zhàn),蘇又清晚上被這么一攪和,心下煩躁,跟岳姐打了招呼說自己不舒服,決定回家養(yǎng)神。走到門口準備攔出租車,黑色跑車緩緩停在她面前。這么招搖的車,也只有宋子休這男人敢開。車窗滑下,男人俊朗的面容眼含笑意:“我送你,上來?!?/p>
他表情難得的溫和,夜色無邊,襯著身后璀璨燈光倒真有幾分悅目。宋子休長得沒有梁敘俊俏,但氣質(zhì)出眾。蘇又清想了想,笑著說:“勞煩了?!?/p>
R市的夜景很美,燈火妖嬈,掩蓋星辰,這個點正是夜生活的黃金時間,男男女女,紙醉金迷。蘇又清撐著頭,若有所思地盯著窗外。宋子休開口:“你和陸炎是怎么回事?”
“為朋友出氣。”
男人嘴角勾起,蘇又清覺得眼前的人似乎沒有外界說的那么可懼?!澳闩笥丫褪顷懽拥男∨笥寻桑俊?/p>
“嗯,也許他是喜歡她的,但在碰到問題時,總是習慣單方面決定好兩個人的選擇,感情是兩個人的事,試問這樣的相處,誰會喜歡?”
意識到陸炎和他是一起的,在他面前評論朋友的是非,著實不妥。話說到一半,立刻沉默。宋子休也沒多說,安靜開車,經(jīng)過下一個紅燈時,沉沉地嘆了口氣,把蘇又清嚇一跳。
“你這女人,別人的事看得這么清楚,怎么就不肯好好看看我的心呢?”
這樣的語氣,無奈、寵溺、委屈夾雜一起,升華成殺傷力極大的武器直刺人心。換作平時,蘇又清肯定臉爆紅,嗯嗯啊啊的不知道怎么接話。但今晚男朋友的那通電話,讓她心里聚積了大量的火氣,好不容易壓抑下來,此時被宋子休這句話觸到雷點,“砰”的一聲引爆,她沒好氣地說:“我眼神不好?!?/p>
五個字讓宋子休愣了,看著剛剛還平和如水的女人此刻像刺猬一樣,轉(zhuǎn)念想了想大概明白什么事,神色隨即恢復如常,深意暗藏。
蘇又清意識到語氣不佳,不應該把自己的情緒遷怒他人,緩了緩神色,淡淡開口:“抱歉?!彼巫有菝蛄嗣蜃?,握在方向盤上的手加大力度,關節(jié)泛白。
沒關系,蘇又清,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