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蔽姨谷挥纤哪抗?，輕聲而決絕地回答。

哥哥久久地凝視著我，終于釋然一笑，“那很好?！?/p>

我再也忍不住，張臂摟住他頸項，“哥哥！”

他不假思索地摟住我，笑嘆道：“你又瘦了?！?/p>

小時候我總喜歡踮腳掛在哥哥脖子上，總怪他為什么可以長這樣高。如今我身量已高，卻仍要踮腳才能夠到他……似乎還和幼年時一樣，一切并沒有變。

“母親好嗎？”我仰臉問他，“她知道我回京了嗎？明天一早我就回家看她……不，今晚就去，我跟你一起去！”

想起母親，我再顧不得別的，回家的念頭從未如此刻一般強烈，恨不得馬上飛奔到母親面前。

哥哥側過臉，看不清神色，靜了片刻才回答我，“母親不在家中。”

我怔住，卻見哥哥笑了笑，“母親嫌府里喧雜，住進慈安寺靜靜心。今日已晚，明日我再陪你去看她?！?/p>

“也好?！蔽颐銖娦πΓ牡滓黄鶝?。哥哥說來輕描淡寫，我卻已經(jīng)明白——母親在這個時候避居慈安寺，只怕已是心如死灰。

蕭綦濃眉緊鎖，小心抬起我左臂檢視傷口，眉宇間隱有薄怒。

我不敢出聲，默默地伸出手臂，任他親手上藥裹傷。

他動作雖純熟，手腳到底還是重了些，不時疼得我倒抽冷氣。

“現(xiàn)在知道疼？”他板著臉，“逞英雄很威風嗎？”

我不出聲，聽著他繼續(xù)訓斥，足足罵得我不敢抬頭，豫章王還沒有一點兒息怒的意思。

“好了沒有，明天再接著罵行嗎……”我懶懶地趴上床頭，笑睨著他，“現(xiàn)在我困了。”

他瞪著我，無可奈何，冷冷地轉過身去。

直至熄了燭火，放下床帷，他也不肯和我說話。

我睜著眼，看黑暗中的床幔層層疊疊，上面依稀繡滿鸞鳳合歡圖。甜沉沉的熏香氣息縈繞，如水一般浸漫開來。這眼前的一切似曾相識，依稀似回到了大婚之夜，我一個人裹著大紅嫁衣，孤零零地躺在喜紅錦繡的婚床上，和衣睡到天明。第二天就拂袖回家，再未踏入這里一步，甚至沒有好好看過一眼。這恢弘奢華的王府還是當年蕭綦初封藩王時，皇上下令建造的。而他長年戍邊，并不曾久居于此。王府落成至今，依然鮮漆明柱，雕飾如新。往后，這里就是我和他將要度過一生的地方了。

“蕭綦……”我驀然嘆了口氣，輕輕喚他。他嗯了一聲，我卻又不知該說什么，默然片刻，轉過身去，“沒什么了?！?/p>

他陡然摟住我，身上的溫熱透過薄薄絲衣傳來，在我耳畔低聲道：“我明白?！?/p>

我轉身將臉頰貼在他胸前，聽著他沉沉心跳。

“傷口還疼嗎？”他小心地圈住我的身子，唯恐觸痛傷處。

我笑著搖頭。傷處已上了藥，并不怎么疼，可心底卻泛出絲絲的隱痛。

他似乎想說什么，卻只是輕輕吻上我額頭，帶了一聲低不可聞的嘆息，“睡吧?！?/p>

這欲言又止的歉疚，我何嘗不明白，然而忍了又忍，還是說出口，“父親老了，姑姑病了……無論如何，他們終究是我的親人?！?/p>

蕭綦久久沒有回答，只是緊緊地握住我的手，十指交纏間，我亦明白他的沉重無奈。

清晨醒來，蕭綦早已上朝。他總是起得很早，從不驚動我。

我一早去探視玉秀，她已被送回王府，仍在昏睡之中。從寧朔到暉州，再到京城，她一直陪伴在我身邊，生死關頭竟為我舍命相搏。如果不是她拼死拖住薛道安，只怕我也避不開那一刀。我望著她憔悴睡顏，心中暗暗對她說：“玉秀，我會給你最好的一切，報答你舍命相護之恩?！?/p>

若是等她醒來，能看見宋懷恩在跟前，想必是再喜悅不過了。只是宋懷恩數(shù)日前便已悄然領兵前往皇陵，只怕要過些時日才能回來。

我立在窗下，黯然遙望皇陵的方向，心頭諸般滋味糾纏在一起——子澹應該是暫時安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