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人趕集,不光賣菜賣肉賣農資農具之類,竟然還賣奴婢、妻子(這個“妻子”包含“妻”和“子”兩重含義),我沒趕上那個時候,真要趕上,不定對這趕集多么有興趣呢。
寫這段話的人是明代的,也有個怪名叫謝肇淛,那第一個字好認,第二個字是后來從公安局交警大隊那兒認識的,交警常用一塊標語牌,上面寫著“嚴禁交通肇事”,因此我明白這個字念“zhà o ”。至于第三個字,我到現(xiàn)在也沒搞清應該念什么。我就念它的半邊,制造的“制”?;蛟S有人會說,我當這么大的領導,又是大學畢業(yè),怎么念字還念半邊呀?我要說,你這是細伢子沒看過大人的卵。自打參加工作起,我聽大大小小各級官員念稿子,他們念的白字多了去了,我都沒法一一統(tǒng)計下來!
趕集,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說法,那個謝肇淛說,嶺南之市謂之虛(墟),山東之市謂之集,在別的地方還有叫趕場、趕街的,好在我們那兒叫做集,我的名字也就叫了個小集。不然,我媽要給我起個小墟、小街、小場之類的名字,那就太難聽了。那樣的話,在同學面前打圓場、編謊言都不好編。那樣,我可就不能管老娘在地下是否寒心,一定得把名字改掉,不然,這么土個名字,會把我的臉面給丟光的!
這些想法扯得太遠,我本不想回顧往事的,不知不覺竟自己對自己搞起了“憶苦思甜”,這簡直滑稽嘛!
回過神來,我想,我不能被他們牽著鼻子走,我得按照自己的思路、自己的預案來對付他們!我曾經為今天的場面在腦子里做過預案嗎?難道我早預知到會有今天?他媽的,真晦氣。
于是,我對艾主任他們說:“既然你們一定要我說點什么,我一點兒不說也對不住你們。請你們給我一點自由空間,讓我能稍微敞開一點自己的觀點?!?/p>
我這話有點兒冠冕堂皇,有點兒裝腔作勢,也有點兒故弄玄虛。
艾主任疑惑地看著我,似乎有些不太相信,他們這么快就把我搞定了——用他們的話來說就是,這么快就把我的思想工作做通了。
不過,我表示要說點什么,他還是歡迎的。他們根據(jù)我這個人平時的個性和作風(我相信對這點他們早已經過細致了解),根據(jù)我剛住進這間標準間時的態(tài)度,其實是做好了跟我打持久戰(zhàn)的準備的——這從他們并不急著亮出他們的底牌可以看出來。
我知道他們手上有一些牌,但我不相信他們掌握了重大的關鍵證據(jù)。一點雞毛蒜皮的小問題,這個年頭誰沒有?要是按照中紀委的規(guī)定,四菜一湯,禁止大吃大喝,我看我們這些當干部的,特別是搞經濟工作的,人人都得犯規(guī)。我們天天為市里的工作操勞,方方面面的接待和應酬,一年到頭難得有幾回在家里吃飯。馮玉珍一跟我賭氣,就說我把家當客棧,把賓館、飯店當自己的家,整天不知躲在賓館里干什么。賓館里那么多漂亮女服務員,是不是看上哪個了?一聽這話我就討厭,我回罵她:你以為我愿意呀?美國的希爾頓老子都住過,臨湖這地方的破賓館有什么了不起,值得我天天去?這不都是工作嗎,你以為我稀罕去!我這個副市長,幾乎都快成三陪了,有時陪客人吃飯,一天好幾撥,跟趕場子似的,這樣的飯誰愿意吃?你這純粹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嘛——如果艾主任拿這樣的問題來說事兒,那他就打錯算盤了,吃吃喝喝算得了什么?!
要不,他們認為我多少收過別人的禮,或者有哪個家伙送老子一個紅包,嘴巴不嚴抖摟出去,給他們知道了?真是這樣,老子也不怕。臨湖這地方,當官的收幾個紅包,早已不是什么秘密:逢年過節(jié)、生日喜慶、父母做壽、子女婚嫁什么的,朋友們、下屬們來看望、走訪或慶賀,也都是人之常情嘛,我不認為這屬于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如果艾主任認為這也是事兒,那就太小題大做了!
紀委的干部也許就是這種德行,吹毛求疵,大驚小怪,不通世故,不可理喻。要不,我真的說點什么給他們,一來探探他們的口風,到底知道我多少情況;二來嘛,讓他們多少有一點收獲,好寫匯報材料。如果他們接受了我的說法,說不定會解除我的“雙規(guī)”,嘿嘿。
我抱著僥幸的念頭(事后證明我這個念頭很傻很天真,一點兒也不像一個成熟的政治家或一個老練的政客的思維方式)來對他們進行試探,試探的結果是換來他們更加鄙夷的眼神。
我說:“記得那一回,嗯,具體哪一年搞不清了,好像是剛當副市長不久吧——我出境搞招商引資,到了香港、澳門。那次是我第二次去那邊,我?guī)Я艘粋€企業(yè)招商團過去,團里面有一個企業(yè)家,是我多年的朋友。路上我們聊天,我跟他隨意提起,過幾天是我愛人馮玉珍的生日,我得按時趕回來,不能在外面逗留太久。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那老板在香港的時候,特意去金店給我愛人買了一件首飾,鑲鉆的,當時的流行款式。他說,看見馮玉珍脖子上戴的那條項鏈是國內早幾年制作的,款式沒有這邊新潮,他讓我作為生日禮物送給夫人。我當時堅決拒絕,沒有接受,只是自己掏錢給老婆買了個花花公子的手袋。回來后下飛機,那老板說他的車讓人家借走了,他要搭我的車回市里。我當時也沒想到他有別的意思?;厥欣锖笪抑苯尤マk公樓開會,他卻一直跟小趙到了我家里。后來聽說,他搶著幫小趙把我的行李提上樓,趁機把裝項鏈的盒子放進我給我愛人買的手袋包裝袋里,說‘這兩樣都是秦市長給夫人買的生日禮物’。馮玉珍呢,也是警惕性不高,果然以為那條項鏈和手袋都是我買的,當時就把項鏈盒的包裝打開,將項鏈戴在了脖子上。我呢,也是心太軟。散會回來,見夫人那么喜歡那條項鏈,也就不好告訴她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