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貪官懺悔錄》(30)

貪官懺悔錄 作者:褚兢


他改口道:“其實也不一定是博物館里的東西。也許他們是為了證明碗的價值,這樣吹噓也不一定。我看還是民間淘來的可能性大。”

——這是我第一次在古董知識方面的啟蒙。以后,我漸漸知道了,世界上現(xiàn)有的物品當中,無論國內國外,最有升值潛力、最具掙錢功能的東西不是股票,不是黃金,不是房地產,而是古董!而古董包括的內容十分豐富,細分有書畫、瓷器、銅器、古錢幣、玉器、古書、碑帖、木器、名石等好幾十種,而外國人最看重的中國古董,則是青銅器和瓷器。青銅器存世較少,中國古代瓷器尤其是明瓷在境外的拍賣價,隨著國內經濟地位提升,一直往上飆升,令這方面的收藏家們個個掙得盆滿缽滿。我老秦以前家底太差,出身過于卑微,對此毫無了解,早知道古董這么值錢,早就在這方面打主意了。現(xiàn)在手頭雖然錢是握了不少,包括存折、銀行卡,還有金銀首飾之類,可自己花不了,錢嘛擱那兒只會貶值,金銀最多起個保值作用,不像古董能持續(xù)升值,而且升值速度還很快。這說明自己到底還是沒徹底擺脫土鱉氣質,還是缺少文化呀。

打那回以后,我對古董的興趣超過了對銀行卡的興趣。有老板求助于我,我當然自己不好主動開口索取什么,但對方要是能送古董給我,比送我現(xiàn)金更讓我高興!

我在心里回顧了一下,感覺到紀委那位處長似乎果真對我的境況和心思不乏了解——也許他們去過我家里做過搜查也不一定。

想起自己家里竟然會遭搜查,我的氣就不打一處來。我真想大聲斥罵他們:你們憑什么?老子還是堂堂的副市長,你們并沒有掌握我犯罪的證據(jù),否則干嗎不直接讓檢察院把我?guī)ё???/p>

不過,我又不敢這樣喊出來——畢竟還是像老百姓說的,做賊心虛。此刻我真有點心虛呢。看來他們圍繞這次“雙規(guī)”,做了不少工作,萬一掌握了我什么難以啟齒的秘密,就難辦了。

我轉念又一想:我家里現(xiàn)金之類并沒多少,幾張存折,一些銀行卡,數(shù)額當然遠超過我和馮玉珍的工資收入,可要解釋怎么回事也好解釋,就說小舅子小五做生意,見姐姐收入不高,時不時給點“補貼”,或者再找點別的什么理由,也就搪塞過去了。還有那些珠寶首飾、古董字畫、名酒補品……用朋友禮尚往來的口實,也能說得過去。

好,我現(xiàn)在得像打仗那樣,仔細分析和判斷自己目前所處的境況究竟到了哪一步、我有多少弱點可能暴露在他們眼里、有哪些底細他們是不可能查找到的?!爸酥?,百戰(zhàn)不殆”,好像哪本兵書上是這樣說的——如果只知己而不知彼,搞不好我會掉入他們的陷阱。

只是,現(xiàn)在的狀況,我在明處,他們在暗處,他們處于有利“地形”,而我卻處于被動地位。不過也沒關系,憑我長期以來的政治經驗,只要謹慎、不亂開口,堅持挺住,不主動放棄,總會有過關的時候。我就不信你們能把一個無辜的人一直這么“雙規(guī)”下去!

自打那以后,我總是在不斷分析他們的表情、他們的話中話與話外音,心里感覺挺累的。長期以來我一直善于窺測和揣摩上司心理,多半總是獲得成功,但這回,唉,不知怎的,卻從來沒感覺對方心思這么難以揣測,鬧得自己心身這么疲憊,這么煩郁!

閻王倒霉,小鬼都來欺負你!我現(xiàn)在的處境就是這樣。

這兩天,我對來“看管”我的幾個人,已經大致清楚了他們的身份。

除了艾主任,省紀委那名處長姓金,叫金建民。省紀委來的人中還有副處長、副調研員、主任科員之類。他們幾個人中,頭天晚上“陪同”我的人,一個姓范,是個副處長,被叫做“范處”;一個姓袁,是個主任科員。念文件給我聽的小李,職務較低,好像是個科員或是副主任科員。省里還有幾個人,一個被叫做“閔處”,另外兩個分別姓王和張,職務也不過處、科一級。這幾個人我看都沒什么特色,把他們混在人堆里,他們就會被“淹沒”。

其他人當中,有兩個是臨湖市紀委的,都是科級干部——這樣級別的干部,平時見了我都是一副畢恭畢敬的表情,連氣都不敢喘,可這兩人卻絲毫沒有敬重我的意思,竟然和省紀委的幾個人一樣,對我像對待一個普通的(不說犯罪嫌疑人吧)、毫無身份和地位的人似的,一點敬畏之心也看不出來——你們是不是仗著省紀委的牌子給我狐假虎威呀?以后我要是出去了,我得跟王智清好好提意見:這種素質的干部,根本不能留在市級機關工作,要放到鄉(xiāng)里去重新鍛煉才行!

我看著市紀委那兩個人不順眼,倒不是他們對我的態(tài)度真的比其他幾個人更惡劣,說實在話,相對來說,他們倆對我的態(tài)度還更溫和些。但為什么我卻更敵視他們倆呢,大概還是因為其他人都來自省城,過去一直也不熟悉,這番“雙規(guī)”行動,大家初次打交道,我心理上不好過于抗拒。而市里那兩個人則不同。按照職務,他們倆過去是我的下屬——盡管市委和市政府是兩套不同的行政體系(我也不知這樣概括準確不準確,但意思就是這么個意思吧),但我總歸是市領導,而他們則是小職員,但凡市里開會,我坐主席臺,他們只能坐在臺下仰望我。可現(xiàn)在,我居然成為他們的看管對象,吃喝拉撒言談舉動都得聽他們的,你說我心里憋氣不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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