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身,眼淚洶涌澎湃。我再不敢回頭去看站臺上揚起一只胳膊的他……
那個夜,一個漫長得似乎沒有邊際的夜晚。火車硬座,十幾個小時的車程。身邊是三個常年在外跑的生意場上的男人,打撲克,喝酒,抽煙,肆無忌憚地討論著各自的荒唐生活。煙霧騰騰里,我縮在車廂的一角,被胃里一陣又一陣的惡心感撞擊。實在忍不住,輕聲提醒他們:“對不起,我受不了煙味兒,能否少吸一點。”“好,好,我們不吸。”嘴里答應著,照樣吞云吐霧。不敢再提醒,想起他上車之前給我準備的那些“糖衣炮彈”,趕緊站起來翻找出來遞上去:“我這里有瓜子零食,分給大家吃。”三個大男人,并不客氣,說聲“謝過”,扯開就吃起來。這才發(fā)現(xiàn),那么多的零食,也經(jīng)不住他們吃,吃完,時間已是半夜,仍然沒有困意。新一輪的煙浪襲擊再度襲來……
已然那樣子,心里倒坦然了。固執(zhí)地在心里跟自己說:你能行的,堅持住,就要下火車了。你不能著急,不能動怒,因為你不是你自己,你還帶著你們的寶貝兒。
就那樣,一夜未眠,又一路堅持。到徐州,下火車,一個人拎著沉重的大箱子去汽車站買票。這時才有點怨他,當初往里塞東西,恨不得把所有他能想到的都讓我?guī)希瑸槭裁床幌胂胛乙粋€人拎著那么大一只箱子如何走。事實上,當時他也是被離情沖昏了頭了,等到載著我的火車慢慢離開,他才猛然醒悟,那只大箱子,他可以給我送到火車的行李架上,可我下了火車呢,還要折騰著倒兩次汽車才能到家啊。已經(jīng)來不及后悔,余下的路,我要一個人走下去。
前一夜未睡,下了火車又急著去買汽車票,票才拿到手,離車子開的時間,只有不到半小時。已經(jīng)來不及吃飯,只好上車。又是三個多小時昏天暗地的折磨,數(shù)次,我只覺得自己的眼前一陣陣發(fā)花,要倒下去。一次次又告訴自己,不能倒,為了他,也為了腹中的她。在臨沂下車,已是下午一點多,再買票,才是回家的路。實在撐不下去了,在車站門口看到削好的黃澄澄的菠蘿,一塊塊,泡在清清的水里,一下要了兩塊,狼吞虎咽地吃下去。拍拍肚子,對她說:“好了,吃飽喝足,咱們繼續(xù)上路。”
一直很感謝那一輛開往家鄉(xiāng)縣城的中巴車,車上的司機,賣票的大哥,還有一車子的乘客。才上車,車子開出不到數(shù)分鐘,胃里又開始翻騰,急急站起來想問司機要一只塑料袋子,來不及了,才吃下去的菠蘿全吐在了車廂的地板上。吐得眼淚鼻涕流了一臉,那種狼狽相,一定很不堪。也曾經(jīng)有過這樣的經(jīng)歷,外出的車子上,有人暈車吐到車內(nèi),司乘人員全是一臉的厭煩。可那天,很慶幸自己遇上的全是熱心的人。見我吐,賣票的小伙子趕緊給我拿來一瓶水,讓我漱口。旁邊的大媽笑著給我安慰。滿腔的孤獨無助,在眾人的安慰聲里被撫平。
回縣城的路上,修路工人正在熱火朝天地修路。大型的卡車,滿載著石頭沙子在顛簸不平的路上來回奔忙,濃煙似的塵土透過車窗玻璃的縫隙鉆進來,車廂里立即就被籠罩在一片黃沙煙霧中。卻顧不上像其他人那樣捂嘴巴,我的雙手一直輕輕地護在自己的腹部。也許只是心理作用,我以為,那樣,至少可以讓體內(nèi)的她少受些顛簸之苦。
那是我和她第一次經(jīng)歷如此漫長又艱難的旅行。從那一次旅行開始,我明白,有她在,我決不能再是那個弱不禁風、任性又隨意的女子了,我要為她,變得勇敢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