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我真不是故意的?!毙拗褶抢X袋,滿臉不安。
白言的臉色有些蒼白,微微帶了怒意。輪椅上的身形顯得有些單薄,握著扶手的修長的指,關節(jié)處隱約泛白。方才一覺醒來,空曠的房間所帶來的驚詫感還清晰地落在心間,異常分明。
沉靜的聲音,卻含了一分冷冽:“你明知道今天舊迷樓會發(fā)生什么事?!?/p>
修竹咬了唇,沒有做聲。雖然白言從未有過這樣,但他知道自己家少爺現在很生氣。不是平時那種玩笑般的微怒,而是真正動了情緒。這樣一個向來很淡泊的少爺對那個扶蘇……他不敢再想下去。
白言胸口氣息一亂,猛然地一陣咳嗽,卻是一把推開了欲扶他的修竹??鹊眉贝倭?,他整個身子都俯了下去,只是自己倔犟地用手硬撐著扶手。
扶蘇居然回了舊迷樓,流庭居然還為了她放棄了反抗,那個男人居然真的愛上了一個女人?
哈,這是一件多么諷刺的事……
本來是想把她留在玉瓷閣不要陷入這場糾紛,怎會想到……那個男人居然對她真的動了情?一時胸口似乎壓了一塊大石,有些透不過氣。他有些慌了。如果他們真的是兩情相悅,那么他算是什么?他姐姐白萱又算是什么?
他靠著椅子,呼吸一點一點地壓下,顯得越發(fā)深長。他這是怎么了?對于一個讓他可以感受到輕松的女人,他似乎——有些關心過分了。差點忘了,流庭那個男人,怎么可能真正懂得愛……
一陣敲門聲。
張遲進屋后笑瞇瞇地作了一個揖:“白言公子,小的奉丞相大人之命,特意來傳話了。說是——事情辦理妥了?!?/p>
“那還真是有勞丞相大人費心了?!卑籽缘恼Z調卻是不冷不熱。
張遲的笑頓時僵在了臉上。面前的人明明是個弱不經風的半殘廢,但剛才的語調……就連曾經浴血沙場的他,寒毛也都瞬間立了起來。他不禁有些僵硬地道:“丞相大人叫下官來問,白言公子可還有什么吩咐?”
“如果流庭拒捕,你們是不是真的準備燒了舊迷樓?”
平淡無波的語句,完全沒有邊際,張遲聽得摸不著頭腦,只能訥訥茫然回到道:“照丞相的意思,到時候的確應該燒了整座舊迷樓,里面的人一個不剩。”
“是嗎?”突然涌起的殺意,白言微微含笑,眼里無一絲光亮,“丞相果然是個有手段的人,可敬可佩。只不過,希望你能轉達下我的意思,就說——‘希望丞相日后行事,多考慮一下在下曾提過的要求’?!?/p>
“是?!睆堖t背脊一涼,慌忙應道,“現在白言公子要去看看那流庭嗎?”
“丞相的意思?”白言淡淡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點了點頭,“這樣的話,去看一下倒也無妨?!?/p>
張遲忙不迭地往外帶路,姿勢有些僵硬。外邊的一陣風來,頓時一片徹骨的涼意。這個時候他才發(fā)覺自己不知何時,全身居然已被冷汗?jié)裢浮?/p>
這個白言,已經抓到了流庭,難道他還不覺得高興嗎?這樣想著,張遲也只在心里暗自冷哼,并不敢回頭看,只是帶了后面的一主一仆往廷尉衙門走去。
入了牢房,除修竹外,白言叫退了所有的人。
潮濕的地面上露出了斑駁的青苔。周圍囚犯因為有人進來而有些吵鬧,白言則是視而不見,徑自到了最里面的牢房。
一扇鐵門已經顯得破舊,隱約有些金屬焦灼的氣味。推開時一片刺耳的“吱呀”聲。那是間專為用刑而設的房間,周圍密不透風,只有東面方向開了個很小的窗口,漏下的光線灑在架子上綁了的那人身上,反襯出滿目刺眼的紅。
白言的輪椅在地面的摩擦下發(fā)出一陣聲響,輪前卡了一件刑具,忽然停住。周圍琳瑯滿目的刑具,上面都沾了斑駁的血跡,是很多人用刑后留下的。
流庭整個人被半吊了綁在架子上,衣衫上隱約浸出幾抹朱紅,整塊整塊地漫溢,預示著其下所掩蓋的觸目驚心。發(fā)尖懸垂的水珠依舊落著,一直漫到身上,一塊一塊地將血塊渲染開,仿佛一張素白的紙上大片觸目驚心的紅。微微露出的肌膚,上面赫然是一道道深邃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