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想到,在牢房里也能看到流庭公子的身影?!卑籽晕⑽⒌匾恍?,語句卻很薄情。
流庭垂著頭,嘴角的弧度仿佛是在哂笑:“我能出現(xiàn)在這里,也是托了白言公子的福?!?/p>
“不是托我的福,是托白萱的。”
流庭嗤笑:“似乎沒什么兩樣?!?/p>
“你到現(xiàn)在還不知悔改嗎?”白言的眸間微微一凝,“女人,對你而言到底是算什么東西?”
“什么東西?”流庭不以為然,“你以為呢?女人只是玩具,我從來不指望她們對我忠誠。要養(yǎng)女人,還不如養(yǎng)一條狗。”
“是嗎。如果真是這樣,你今天又怎么會束手就擒,乖乖就捕?”白言的語調(diào)顯得毫無平仄,“一切的因由,不就是一個扶蘇嗎?”
流庭始終沒有抬頭,叫人看不見他在一身狼狽下的神態(tài),只見那懸空的身軀微微一僵。發(fā)線掩蓋下,他的眸內(nèi)一片沉邃。全身皮膚撕裂般的痛仿佛撇開一瞬,腦海中只有那個聲音在反復著——“一切的因由,只是一個扶蘇……”
半晌,他才輕輕一笑:“哈……怎么可能……”
這個世界上,他怎可能再被一個女人所左右。
曾經(jīng),有個女人很溫和地撫著他的臉說:庭兒,娘最喜歡你了,庭兒長大了可要好好對娘呀……
他問:那娘喜歡爹爹嗎?
女人婉轉(zhuǎn)一笑:當然喜歡,不喜歡你爹,如何會嫁他呢?
但是,有那么一晚,無意中路過的他,看到那張床上兩人的纏綿。女人媚態(tài)極妍,嬌媚異常,根本沒有平日里的端莊。她在那個陌生的男人懷中淺淺呻吟,欲生欲死。
那年他八歲,不是不懂。
最后,那個女人還是丟下了家,和那男人私奔。而在前一天,她明明還對他許諾要陪在他的身邊。后來才知道,那個男人是一方的霸主。
……
曾經(jīng),有一個女子信誓旦旦地同他海誓山盟,非君不嫁、非卿不娶。
她說:庭,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他問:你愛我嗎?
女子含羞一笑:當然愛你。
聲音如絲,鶯聲輕盈。
但是,她試圖用匕首刺穿他的胸膛。他受了她的一刺,只是稍稍偏開了要害,冷眼看著血流如注的傷口,看著她試圖給他第二刀。
神醫(yī)家被滅門,世人眼中他下落不明,她不會知道他其實是親眼看著她嫁往臨國的轎子駛出城門。
……
女人,哈,這就是女人。什么海誓山盟,什么盟約諾言,都只是屁話!還要他信嗎?還要他去相信女人嗎?
一切只是為了一個扶蘇……一切只是為了一個扶蘇?那個叫“扶蘇”的青樓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流庭緩緩抬起了頭,他的臉上還隱約落了血痕,神色幾分邪佞:“為了她?她配嗎?”
白言的視線落在他的身上,反而一笑:“是啊,我差點忘了,你流庭懂得什么叫愛?你根本就不會愛人!”他似乎有些疲憊,倦怠地抬了抬指,修竹會意,推著他往外走去。
“流庭,事情沒有簡單到就這樣結(jié)束的。你好自為之?!睖爻翢o情的聲音淡淡落下,隨著遠去的輪椅聲漸漸消盡。
仿佛瞬間抽離了所有的力量,流庭的身子霍然頹下。
不會愛人嗎?或許,是吧……
他的嘴角勾出一抹自嘲,發(fā)間的水跡有些斑駁,早已分辨不出哪些是他的汗?jié)n。連續(xù)的行刑,身體上幾乎沒有什么完整的肌膚了。什么時候想過自己也會有這樣的狼狽?指尖微微地顫了顫,又無力地垂下。勒住身子的繩子已經(jīng)深深地嵌入了皮膚,擠出一條條的淤痕,身體冰冷而麻木,他不想動,也不敢動,因為稍稍的動彈便會帶來無可比擬的巨痛。
痛楚漫上了他的眼,這時候才感覺心竟然也縮成了一處。
是的,他不愛扶蘇!根本不愛那個市儈的女人!他早就已經(jīng)——根本不懂得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