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釋】①【鼓聲響了四下】表示夜禁開始。順天門先擊鼓四百槌，擊罷閉門。再擊六百槌，坊與坊之間的門關(guān)閉，不能通行。見《唐律疏義》卷二十六《雜律》。

有一天，李娃對公子說：“我和你相愛已經(jīng)一年，卻還沒有懷孕。我聽說有間竹林神廟，很靈驗，我打算去向神靈祈求，你覺得怎么樣？”公子不知道這是她們的計謀，心里還很高興。他把衣服押在當(dāng)鋪里換錢，準(zhǔn)備了牛羊豬三牲和酒等祭品，和李娃一起去竹林祠禱告，他們在那里住了兩晚才回來。公子騎驢跟在李娃的車子后面，到了宣陽里北門，李娃對他說：“從這里向東轉(zhuǎn)到一個小巷，我姨媽住在那里，我們?nèi)バ菹⒁幌?，順便探望姨媽好不好？”公子也同意。他們向前走不到一百步，果然看見一個可通車馬的大門。往里面張望，房子很寬敞。李娃跟公子說：“到了?！惫泳拖铝梭H，剛好有一個人出來，問道：“是誰呀？”李娃回答說：“是我?！蹦侨司瓦M去稟告。一會兒，有一個婦人從里面出來，年紀(jì)約四十多歲，一見公子就問說：“我外甥女來了嗎？”李娃下車，婦人迎上來說：“為什么這么久沒來看我呢？”說完她們相視而笑。李娃介紹公子拜見姨媽，就一起走進西戟門①的偏院里。院中有涼亭，草木青翠，池塘水榭的景色幽雅。公子問李娃說：“這是姨媽的私人住宅嗎？”李娃含笑不答，用其他的話應(yīng)付過去了，仆人端上茶點水果，都很珍貴稀有。才經(jīng)過大概一頓飯的時間，有個人騎著快馬，滿身大汗飛馳而來，對李娃說：“你媽媽得了急病，很嚴(yán)重，都不認得誰是誰了。你最好馬上回去?！崩钔迣σ虌屨f：“我實在很擔(dān)心。我先回去，然后派馬車回來接，你就和郎君一起來?！惫哟蛩愀厝?，她姨媽和婢女說了幾句話后，就跟公子說：“老太婆快要死了，你應(yīng)該和我商量一下怎么辦理喪事，以幫李娃解決之后的問題，怎么可以跟著回去呢？”公子只好留下，計算喪禮和齋戒祭祀的費用。但天色要晚了，馬車還沒到，姨媽說：“到現(xiàn)在還沒有消息，是怎么回事呢？你趕快去看看她們，我馬上就趕來?！惫于s回去，到了李氏老宅，見門窗緊緊地鎖著，還用泥封起來。公子大吃一驚，問鄰居。鄰居說：“李家這里的房子本來就是租的，期限到了，房東收回了房子。老太太已經(jīng)搬走兩天了?！惫訂枺骸鞍岬侥睦锶チ?？”鄰居答道：“不太清楚?！惫哟蛩阙s回宣陽里，去問姨媽，但時間已經(jīng)太晚了，他只好拿衣服去換錢吃頓飯，租張床住了一夜。

【注釋】①【西戟門】西邊懸掛著木戟的門。唐代規(guī)定高官可私門立戟，以示尊顯。

公子憤怒到極點，從夜晚到天亮，一直沒合過眼，天剛亮，他便騎著驢子上路了。到了李娃姨媽家門口，一直敲門，很久沒有人應(yīng)聲。公子又大喊了好幾聲，有一個人慢慢出來，公子急忙問他：“姨媽在嗎？”對方答道：“這里沒有什么姨媽?！惫诱f：“昨天傍晚還在這里，為什么把她藏起來了？”又問這是誰家的房子，那人答道：“這是崔尚書的住宅。昨天有人租了這個庭院，說是等候她遠道而來的表親，大約傍晚就走了。”公子發(fā)現(xiàn)自己被騙，簡直快氣瘋了，但又不知該怎么辦，只好回去尋找布政里的舊宅。房東可憐他，拿飯菜來給他吃。公子又怨又恨，三天沒吃東西，結(jié)果就病了，等病情更加嚴(yán)重了，房東怕他一病不起，就把他搬到辦喪事的店鋪里去。他奄奄一息地過了一天又一天，整個店鋪里的人都很同情他，他們輪流喂他吃東西。后來公子病情略微好轉(zhuǎn)了一些，可以拿著拐仗站起來了。喪事店鋪每天讓他做點事，管管賬，賺點報酬以維持自己的生活。

幾個月后，他漸漸地康復(fù)了。每當(dāng)聽到人家唱挽歌，就自嘆怎么不死掉算了。他嗚咽流淚，控制不住自己的悲傷。后來就開始學(xué)唱挽歌。公子本來就是個聰敏的人，不用多久，挽歌就唱得特別好。整個長安城沒有人可以比得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