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羅斯和瓊在墨西哥城定居了下來,當凱魯亞克的《小鎮(zhèn)與城市》出版時,金斯伯格也快要出院了。凱魯亞克的書反響并不熱烈,很多人甚至直言不諱地將它跟托馬斯·沃爾夫的作品進行了比較。雖然凱魯亞克承認他的作品里的確有很多跟托馬斯相似的地方,但他并不認為這是一件壞事,他覺得一個作家是可以在前人的作品上進行再創(chuàng)作的,而再次創(chuàng)作的作品也不應該被否定。雖然受到了評論家的抨擊,但他還是堅持記錄著自己的經歷并尋找著一種獨特的表達方式,他把在自己真實經歷基礎上創(chuàng)作出來的作品想象成偉大的杜洛茲的創(chuàng)作。杜洛茲是凱魯亞克虛構出來的名字,他通常用來形容他的另一個自我。凱魯亞克的書不能被單純地被稱作小說或非小說,它是兩者的混合。
1950年3月,金斯伯格仍然同他父親以及繼母伊迪絲住在帕特森,他一周去見他的精神病醫(yī)生三次,期望以此治愈他的精神問題。在一次去曼哈頓的常規(guī)旅程中,他去聽了威廉·卡洛斯·威廉姆斯在古根海姆博物館的演講,幾天后他寫信給這位住在盧瑟福的年長詩人,詢問是否可以拜訪他并就詩學與他進行一些討論。金斯伯格認為,他的詩中有一些極為動人,并對他作為詩人的發(fā)展有相當重要的意義。威廉姆斯的詩全都是不加修飾的白話,而不是那些金斯伯格曾經在自己詩中模仿的華而不實的詞匯和韻律,威廉姆斯不加渲染和大膽有力的語言對金斯伯格而言就如同卡薩蒂給凱魯亞克的信那樣深深地打動了他。
威廉姆斯是通過路易斯的詩知道金斯伯格的父親的,這些詩偶爾會出現在當地的報紙上。路易斯·金斯伯格喜歡稱自己為“帕特森最重要的詩人”,他在新澤西西部小有名氣。威廉姆斯慷慨地貢獻了自己的時間,他邀請金斯伯格帶一些手稿過來。在讀過這些詩作后,威廉姆斯告訴他,如果他想要繼續(xù)使用固有的詩歌模式,那么對這些規(guī)則的嚴格遵守就是非常關鍵的。他將自己的理念“不要觀念,除非在物中”告訴給了金斯伯格,提醒他詩歌創(chuàng)作不應該開始于一些毫無意義的抽象概念,而應當著眼于具體觀察基礎上的物體本身。威廉姆斯說:“你可以表達你的感受,但你應該把它們當做一種可觀察到的東西而不是迷失在一些無形的感覺里?!?
金斯伯格把他的詩收錄在一本名為《憤怒之門》(TheGatesofWrath)的詩集里,并把它們寄送了出去,期望有人能夠可以出版這些詩。雖然他也收到了一些回復,但沒有一家出版社愿意發(fā)表一個才從精神病院出來的不知名作家的詩。他們建議金斯伯格循序漸進,先從一些較小的文學雜志開始,威廉姆斯也贊同這個意見,他告訴金斯伯格只要堅持努力,就一定能找到愿意發(fā)表他詩作的出版社。
從舊金山回到紐約后,凱魯亞克重新過起了他認為最舒適的生活。他周末待在城里和霍爾姆斯、所羅門以及金斯伯格等朋友在一起喝酒談樂,而平時則回到在布魯克林的母親家中寫作。五月份他說服哈考特·布魯斯帶他到丹佛宣傳他的《小鎮(zhèn)與城市》,在那里的簽售會上,他又同丹佛的一些朋友聚在了一起。
他也去拜訪了尼爾·卡薩蒂,卡薩蒂不知從哪里撿到一輛舊福特車,從紐約駛回丹佛。懷著各自的目的,兩人決定去探訪在墨西哥城的博羅斯。凱魯亞克還在為他的書在紐約反響平平而失望,這次南行正好可以讓他高興起來,他認為自己需要的正是一個除了寫作、頻繁嫖妓、吸食大麻以外什么都不干的夏天??ㄋ_蒂想要同卡羅琳在墨西哥辦一個干脆而低成本的離婚,以便能在孩子出生前與戴安娜結婚,他帶回來一疊經墨西哥法庭簽字和蓋章的官方文書,但后來卡羅琳建議他們之間最好不要留下任何的法律糾葛。無論凱魯亞克的婚姻狀態(tài)如何,他和戴安娜最終還是于1950年7月10日在新澤西舉行了婚禮,霍爾姆斯和金斯伯格充當了婚禮的見證人。
1950年8月當卡薩蒂和凱魯亞克都離開墨西哥城的時候,盧申·卡爾拜訪了博羅斯。這是盧申在聯合出版社工作之余的一個短暫假期,他和他的女朋友開車疾馳到南方問候博羅斯和瓊,盧申覺得家的含義就是快樂地流亡。博羅斯在當地的一所學校當老師,教授幾門課程并已經為自己找到了嗎啡供應的可靠來源,瓊沒能順利找到安非他命,但她已經可以用酒精來替代了,她的酒量能讓盧申一樣的酒鬼也自嘆弗如。
博羅斯已經說服凱爾斯·埃文斯也留下來進入這所學校,凱爾斯鼓勵博羅斯繼續(xù)努力創(chuàng)作有關于癮君子生活的故事。博羅斯看上去缺乏足夠的自信來開始一個大課題,但一旦有人說服他開始,他就會繼續(xù)下去。金斯伯格通常也能對博羅斯施加相同的影響力。在后來的日子里,金斯伯格需要不時地告訴博羅斯他是一個有天賦的作家以使他恢復信心,這樣博羅斯才能繼續(xù)他的寫作。在埃文斯的幫助下,博羅斯在1950年底完成了《癮君子》的初稿。
盧申在拜訪博羅斯時向他介紹了一個在切爾西跟他住同一街區(qū)的新朋友。他叫比爾·卡納斯特拉,是一個只比盧申和金斯伯格大幾歲的男人。同博羅斯一樣,卡納斯特拉也在哈佛學習過,但他學的是法律而非人類學。雖然卡納斯特拉通過了律師考試,但他的生活重心卻是聚會和酒館,而不是法庭。他在證明自己是一個終極行樂主義者,只要有他在身邊,每個人都會對聚會充滿了期待。他不是在西21號街自己的閣樓上組織聚會,就是出現在其他他所知道的聚會上,在遇見盧申和他的朋友們時,他的事跡在當地已經非常出名了。
在一次聚會上,卡納斯特拉要求凱魯亞克脫光衣服并在街區(qū)周圍同他賽跑。生性害羞的凱魯亞克脫得只剩下了短褲,但還是沒能像卡納斯特拉一樣完全赤裸。特別在喝醉后(他們在大多數時間里都是這樣的狀態(tài)),卡納斯特拉對任何粗暴的行為都極感興趣,他甚至會沿街折斷汽車的收音機天線,而這么做的僅僅是為了好玩。
卡納斯特拉是一個由知識分子組成的爵士樂團的成員,他們每晚都聚集在一些像圣雷莫(SanRemo)一樣的樸實鄉(xiāng)村酒吧里。這些地方是被金斯伯格稱作新一代“隱秘”群體的理想聚集地,這個名字后來被凱魯亞克借用在他有關現代享樂主義者的小說里。這個新的社會群體開闊了這些之前混跡于郊區(qū)的哥倫比亞大學幫成員們的視野。晚上,金斯伯格、凱魯亞克、霍姆斯和盧申與像比爾·卡納斯特拉、切斯特·卡爾曼,、錢德勒·布羅薩德、朱利安·貝克、加迪斯·瑪麗娜、阿蘭·安森、威廉·加迪斯、比爾·柯克、阿萊恩·李、安東·羅森伯格、戈爾·溫達爾、詹姆斯·艾姬、安娜托雷·布羅亞、約翰·凱奇和保羅·古德曼這樣的待在一起??枴に_門不在精神病院時,他也是這個團體的成員之一。他們所有人都對文學和哲學感興趣,其中有人已經寫了書或者正準備寫。這種定期的聚會讓他們感到一種只有在戰(zhàn)后的格林尼治村才有的放蕩不羈的同志情誼。
金斯伯格仍然與他的父親和繼母住在帕特森,但他經常會與朋友們在城里過夜。他盡力聽從醫(yī)生的建議,第一個任務就是找到一份正常的工作,不過在這方面他并不成功。他試著在一家織帶廠做工人,但一個月后他就被解雇了,因為他不具備將織帶末端捆牢的基本技能。后來他又做了很多嘗試,從洗碗工到勤雜工,但最終它們都以相同的令人失望的方式結束了。他幻想的時間多過真正專注于工作的時間,這是他無法改變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