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 晉中女人的悲喜劇
這天深夜,張嬸家的院門被人敲響了。張嬸披著衣服出去開門,她迎進(jìn)來的是海子娘。沒等古海娘說話張嬸就猜出來:是杏兒要生了。
張嬸跟在海子娘身后走進(jìn)杏兒的房間,看見杏兒正在炕上打滾兒,滿頭滿臉的汗,從她的嘴里發(fā)出的喊叫聲已經(jīng)不像是人發(fā)出來的了,簡直就像是一只母狼,聽著都讓人糝得慌。
海子娘沉著臉立在炕沿兒邊。
張嬸站在海子娘的旁邊默不做聲。她一只手用一根小鐵棍一下一下地在油燈的捻子上挑,把油燈的捻子挑得很高,另一只手里捏著一把剪刀放在燈上燒。這是一種最原始的消毒方式。
在疼痛的間隙,杏兒睜開眼看見張嬸手里的剪刀寒光閃閃。
“張嬸……你要做甚?”
“給你接產(chǎn)?!?/p>
“你可不要害我的孩子……”
“哼!你還配有孩子?”是婆婆惡狠狠的聲音。
“張嬸……你幫幫我?!?/p>
“你別怕,杏兒。我給孩子剪臍帶?!?/p>
漫長的等待。
杏兒的眼前是兩個倒著的身影,就像魔鬼似的在油燈燈光的映照下晃來晃去,搖曳著。渲染著恐怖的氣氛。
疼痛把杏兒的感覺模糊了,眼前的倒置的景物和人的影子全都變形了,變得陌生和充滿敵意。
持續(xù)疼痛轉(zhuǎn)變成了一陣陣的劇痛,把一切都沖淡了。
張嬸就用這把剪子把孩子的臍帶剪斷了。張嬸把孩子的兩只小腳并在一起拿左手提起來,騰出右手在嬰兒的背上輕輕拍了幾下?!巴邸钡匾宦暷菋雰壕涂蕹鰜砹恕?/p>
嬰兒濕漉漉赤裸裸地來到世界上,他大聲喊叫著。小小的雞雞在他的襠間挺著,是個男孩。不知是訴說自己的不幸呢還是在向世界提出自己的抗議。
張嬸說:“還是個小子呢,真可惜!”
張嬸把嬰兒交在海子媽手里了。
嬰兒在哇啦哇啦哭著。
海子媽的手在發(fā)抖。
黑漆漆的雨夜,她相信有一雙眼睛在看著這里的一切,這個人就是古月荃!過去的親人恩人現(xiàn)在的仇人。多少年以后這種仇恨不但沒有削弱反而以更強(qiáng)烈的勢頭沖擊刺擊著她的神經(jīng)……
這是一個不幸的男嬰,黑夜中這娃兒的哭聲著哇哇的哭叫聲似乎是分外的響亮。做母親的從孩兒的哭聲中感受到一種危險,她在為孩子的命運而擔(dān)憂。但是她還不知道,娃兒這小生命在這個世界只有短短幾十分鐘的歷程。油燈照著,杏兒蜇起半拉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小臉蛋、眉毛、鼻子……還有那一雙尚未睜開的小眼睛。奇怪的是杏兒拼命在孩子的臉上尋找的是古海的影子,模模糊糊的影子。那一時刻她把月荃忘記了,她覺的自己是與海子睡在一起共同孕育了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