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
二斗子喊了一聲。他看見刁三萬扭動著身子對他和海九年說了些什么,他也沒聽清。兩個人追著塵土奔跑起來。馬車上的蹇家兄弟把九年和二斗子拽上了車。馬車拐過柳樹林的時候,海九年看見了光著屁股的七哥站在道路的中間?!熬攀澹《纷邮?!把我?guī)稀乙惨匠抢锶舐??!?
海九年和二斗子同時伸出手,他倆每人抓住七哥的一只手,馬車飛奔著,在那一瞬間,被九年和二斗子拖著手的七哥身體就像風箏似的飛起來。
七哥上了馬車海九年才發(fā)現(xiàn)了問題:“哎!我說,七哥,你這樣恐怕是不行吧?”
“我怎么了?”
“你看看你的行頭?!?/p>
七哥低頭看看自己的光身子,笑了:“我沒有行頭?!?/p>
“光屁股進城碰見巡警要抓起來的?!?/p>
“哈哈哈哈……”
“快回去吧!”
“馬車停下!”
“小孩子家的沒事?!钡笕f頭也不回地說著揚起鞭子在拉車的轅馬頭頂上抽出一個響,“駕——”
于是馬車跑的更快了。
……
歸化城。熱鬧的街景勾起海九年的回憶,他想起頭一次走進歸化城時的情形……沿著扎達海河的兩岸,在那寬闊的河灘地上一溜排開的是歸化人稱作“橋”的各種市場:牛橋、駝橋、馬橋、羊橋、草橋……把一條扎達海河弄得熱鬧非常。一群群等待出售的牛、羊、駝、馬都麇集在河灘地上,牛哞馬嘶羊咩駝哦此起彼伏,橋牙子們的叫賣聲招徠聲與牲畜們的叫聲匯成了一片。正是過秋標的繁忙季節(jié),忙碌的商人們匆匆走著都帶著小跑;一列列駱駝載著貨物擁擠在街道兩邊,在等待著驗貨卸貨。街道上這里那里走不出幾步便被擁塞的駝隊所阻隔。駱駝身上散發(fā)出來的腥臊氣和它們排泄的屎尿的酸腐氣味混合在一起充斥在空氣當中。這一切都使海九年覺得熟悉得有點心痛,心里是癢癢的貓抓似的感覺。
歸化城北門內(nèi)大北街,萬記氈毯店門前擠滿了看熱鬧的人。幾個神情沮喪的伙計出出進進地忙碌著,把一卷卷的毛氈和地毯堆到門前的馬路上。圍觀的人把道路都堵塞了,人群的后面?zhèn)鱽砹藥讉€男人粗野的叫罵聲:“日他媽!這是作甚呢?這是誰把路都給堵上了 ”
“好狗還不擋道呢?!?/p>
“他媽的!”
兩個漢子撥開礙事的人擠到人群的前面,他們手里都握著鞭桿。這是兩個過路的車倌,兩個人怒氣沖沖的著,一個上年紀的人把他倆勸住了。與此同時現(xiàn)場的奇怪的氣氛也使他們明白了這里發(fā)生的不尋常的事,兩個人握著鞭桿往一邊躲著,看著身邊的人們往里擠。
先是刺鼻子的燎毛味逐漸飄蕩開來,接著那邊漫漶的濃煙就翻滾著升騰起來。不知是因為驚訝還是興奮,人群突吆喝然叫起來。嗷嗷的嚎叫聲把很遠地方的人全都吸引來了。剛才那兩位趕車的人也都好奇地往人群里鉆,把馬車丟在一邊不管了。
神情沮喪的李掌柜像一尊木雕似的站在店鋪門前。
兩個人握著鞭桿往一邊躲著,被從內(nèi)圈擠出來的人推到一邊去了,幾懷個羊毛氈的人沖出了人群。
外圈的人首先是看到一陣濃煙冒起來,并沒有火光,接著是刺鼻子的燎毛味飄蕩開來,所有的人都聞到了。
還沒等海九年和二斗子鉆進人群,就見刁三萬腋下夾著一卷羊毛氈從人群中擠出來。
看見海九年和二斗子,刁三萬興沖叢地說:“先下手為強!”
海九年看見刁三萬的臉上橫著摸了一道黑灰,模樣顯得非常古怪和滑稽,但很是興奮,嘴里不停地嘟囔著,眨眼的工夫就不見了人影。
海九年和二斗子相互保護著一連推倒好幾個人,擠進人群里面去了。
搶奪羊毛氈的人們瘋狂情緒壓倒了一切。叫喊聲咒罵聲此起彼伏,也不知道是誰的腳被人踩著了嗷嗷地尖叫起來,聲音象怪鳥似的。沒有人理睬他。有人在混亂中叫喊著李掌柜的名字,似乎是想要制止這場混搶——“李貴發(fā)——你不要這樣!你發(fā)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