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九年看著看著就覺得自己的頭皮直發(fā)麻,頭發(fā)一個根地豎起來了!出現(xiàn)在他眼前的這個狼狽不堪的人正是他的恩人李掌柜!是當(dāng)年他入大盛魁時的保薦人!他像一個炮彈似的 彈起來沖進(jìn)了人群。左推又搡,從人們手里搶奪那些毛站和毛毯。一會兒又脫下自己的衣服去撲火。徒勞無功地用上衣?lián)浯蚧鹈??;饎輩s是越撲越旺。也不知怎的,海九年和一個漢子扭打起來。
“放下!”海九年死死地抓住一捆毛氈不肯松手,“不能哄搶東西?!?/p>
“你狗拿耗子,滾開!”
“哎吆!”
有人重重地撞在了海九年的腰眼上,疼的他眼睛直冒金星。
“……你們這是落井下石,你們不是在搶東西你們是在搶李掌柜的命!是殺人犯!”
“哈哈哈……你才是殺人犯呢,你回頭看看,李掌柜就站在哪兒呢,他在看著呢。”
結(jié)果扭打起來,海九年把搶奪下來的毛氈放回到店鋪門前。這時候有一個漢子趁他沒注意從后面襲擊了他,有人揮動這一根蹩車軸的木棒打在了海九年的后腦稍上,海九年象一根柔軟的面條似的倒在地上。
“哇啊!”
騷亂由于海九年的倒下而升級。沖過來解救海九年的二斗子第一個卷入了毆斗,小個子的駝夫施展了自己的武功用一套組合拳一連打倒三個哄搶的漢子。
“大家不要搶!”
“散開!”
但是無論誰的喊叫的聲音一點(diǎn)效果也沒有,哄搶不但沒有停止反而是速度更加快了。一場搶劫在一片喧囂中很快就完成了。已經(jīng)燒著的和完好無損的毛氈和地毯在很短的的時間里被一搶而光。之后人群散,萬記氈毯店鋪前的馬路上便只留下一小撮黑色的灰燼還在冒著青煙。許多因?yàn)橥韥矶鴽]有收獲的人不甘心地看著一堆黑色的冒煙的灰燼。
李掌柜和他的伙計(jì)垂手立在店鋪門前一動不動地看著那屢青煙發(fā)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nèi)际窍炄四亍?/p>
二斗子費(fèi)盡力氣把滿頭滿臉都是鮮血的海九年拖到一個角落。二斗子從臨近的一家店鋪借了一個臉盆大了水給海九年把頭上臉上的血跡清洗了,扯破自己的上衣給海九年受傷的腦袋包扎好。
“你是吃了瘋狗肉了還是怎么的?”海九年剛剛醒轉(zhuǎn)過來二斗子就罵起來,“為什么平白無故地就和人家打架?”
“他們哄搶李掌柜的店鋪。”
“那是李掌柜愿意的!”
“你知道李掌柜他為什么這樣做嗎?”
“我才不管那么多呢?!倍纷铀α怂σ路瑔柡>拍?,“你這會兒感覺怎么樣?要是沒事我就去寶局房耍了?!?/p>
“我沒事。”海九年朝二斗子擺擺手,“你去耍吧?!?/p>
看著二斗子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海九年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他心想李掌柜的事跟二斗子是說不清楚的。現(xiàn)在要緊的是李掌柜生命危在旦夕,他要救李掌柜的性命!海九年差不多是跑著返回萬記毛氈店,夜闌人靜,萬記毛氈店的門前空無一人。只有店門前的馬路上一堆灰燼還在冒著細(xì)屢的青煙。從相鄰店鋪掌柜的嘴里海九年打聽到,李掌柜是到大盛魁城柜去了。
夜里,月亮升上來的時候歸化城安靜下來了,這份安靜與白天的喧囂與瘋狂形成鮮明的反差,寂靜的讓人心理發(fā)慌。月光下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悄無聲息地走向大盛魁城柜。月亮照著街道,把人的影子拉的很長,是海九年。
越是靠近大盛魁城柜大門,海九年的腳步越是遲疑。
大盛魁總號門前,大門已經(jīng)關(guān)閉,掛在門頭的兩只燈籠仍然亮著。幽暗的燈光照耀著,燈光在大門上反射出一束束光亮,九年躲在不遠(yuǎn)處的墻角,眼前熟悉再也不過的景象把他的心刺痛了。他知道包了鐵皮的大門上釘著包頭的大鐵釘,那亮光全都是銅制的釘帽反射出來的,那些鐵釘上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留下他的手印。他清楚地記得進(jìn)入大盛魁最初的日子里,他曾經(jīng)一連有三個月做大門守衛(wèi)的工作,從那時起他就經(jīng)常撫摸那些頂在大門上的大鐵釘?shù)你~帽。那些鐵釘?shù)你~帽沒一個都有他的手巴掌大。每到晚上子時守更的人敲響梆子,他就會聽到幽深的鼓聲從北門的城樓上蕩下來,就像是在夢中似的感覺,這時候是他最為困頓難熬的時候,兩個眼皮就像有什么東西在吸引著老向往一起粘。每當(dāng)這個時候他就和另一名小伙計(jì)各執(zhí)一扇大門,他們拼盡全力把大門關(guān)上,身力不足的他常常需要加上肩膀的力量才能把大門關(guān)嚴(yán)。據(jù)說每一扇大鐵門光是六十四鐵釘、銅帽就有二百八十斤重,全包的鐵皮有一分厚,重量有八百斤,內(nèi)里的榆木有三寸厚據(jù)說重達(dá)一千六百斤。為了能夠在關(guān)門的時候輕松一點(diǎn),也為了關(guān)門的動靜小一點(diǎn),古海隔不了幾天就要往門軸上滴一次油……現(xiàn)在那松籽油的香味似乎還在古海的眼前飄蕩,但是過去生活早已經(jīng)消失了,就像大盛魁總局號養(yǎng)著的狗動作敏捷得很眨眼之間就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