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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的鼓聲和梆子聲竟是那樣的悠美和親切,在他的感覺中就像天籟之聲,顫悠悠的鼓聲從天而降一圈一圈的向外蕩游著。
一陣吱吱嘎嘎叫聲響起來,兩個小伙計一左一右把兩扇推動著,巨大的門扇移動著發(fā)出“嘎嘎嘎嘎”的響聲,震撼著海九年的心,忽然傳來一輛馬車駛出來的聲音。
海九年迅速地躲到了一棵大樹的的陰影下,把身子緊貼著墻壁。
從大盛魁城柜大院駛出來的是一輛載人的轎車,藍布的轎帷一晃一晃地走遠了。
在那棵大樹的陰影下,海九年渾身血涌,身體哆嗦著,心在輕輕地抖著,他忘記了時間,也不知道自己在那里滯留了多久。
那是在距離大盛魁城柜很遠的西河沿兒,遠遠地海九年看到一可垂柳樹的樹枝上有一個什么東西吊著,在夜半的風(fēng)中搖晃。一種本能促使他走近那棵柳樹,靠近了看海九年發(fā)現(xiàn)吊在樹上的竟然是一個人!準確地說是他遇到了一個上吊的人。
登時,海九年就覺得頭皮“唰”的一下就發(fā)麻起來,他下意識地喊道:“有人嗎——來人啊——”
兩個夜行人幫著海九年把上吊的人放下來,抱著死者肩膀的海九年立刻就認出了這是萬記氈房的李掌柜。
“李掌柜——”海九年心痛地喊起來,“你怎么能走上這步絕路呢?我還沒有報答你哩……”
兩個夜行人走近前,看到被海九年放下來的李掌柜。好奇地問海九年:“這個人你認識?”
“豈只是認識,”海九年哭著說,“這是我的恩人……”
“哦,有主家肯認就是了。”
“一個可憐的人,想不開?!?/p>
“那么我們走了?!?/p>
兩個夜行人走了。
海九年把大半個歸化城轉(zhuǎn)遍了,終于在平康里的一家寶局房找到正在賭博的二斗子,海九年二話不說拉著二斗子就朝外走。
“你他媽的干什么?”二斗子不高興地咒罵起來,“老子正玩到興頭上,眼看這一把要大贏了!”
“有要緊事。”
“什么事能把你著急成這樣?”
“你就跟我走吧,真的是要緊事。”
“我不去?!?/p>
二斗子使勁一甩,把海九年的手甩開了。
“我求你也不去嗎?”
“爺不管!除非是你死了。”
賭興正酣的二斗子把掉在地上的衣服拾起來披在肩膀上,一搖一擺地返回寶局房了。把海九年一個人丟在午夜的寒風(fēng)里。
海九年呆呆站了足足兩袋煙的工夫,一動不動,后來他車轉(zhuǎn)身走起來。他一個人重新回到李掌柜上吊的地方。他咬著牙把李掌柜扶到到一塊石頭上,讓死人坐好,他自己蹲下去,很困難地讓死人趴在自己的背上,背著死去的李掌柜走起來。
歸化城東邊的道路,海就年心里清楚自己是在往夢樓當(dāng)走,腳下道路坑坑洼洼崎嶇不平。夜很靜,海九年能聽得到自己的腳步聲非常響亮。他奇怪這個夜晚蛐蛐的鳴叫聲簡直就是震耳欲聾!海九年一步一步地走著,周圍是無境的黑暗。時間似乎是停止了,他覺得自己是在另一個世界走動。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海九年聽到一個聲音跟在自己的身后響起來,讓他不由的害怕起來。他不敢回頭,開頭他以為是耳朵產(chǎn)生的錯覺,但是那聲音分明是越來越響越來越近,他的頭發(fā)炸起來,害怕迫使他跑起來!
“等等我……”
后面的聲音在追趕他。
海九年跑得更快了。
直到一輛破舊的兩輪車橫著當(dāng)在他的前面,海九年才停下來。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小個子的漢子,定睛看時卻是二斗子!二斗子正氣喘吁吁地看著他。
海九年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已經(jīng)被汗水浸透了。
兩個人把死去的李掌柜放好在兩輪車上,重新走起來。二斗子推著車,海九年跟在二斗子的身邊走著。
“九哥,這是你的什么人?”
“是我的一個遠房的親戚。”
“沒聽說過。”
“我沒講過?!?/p>
海九年感到夜風(fēng)很冷,涼颼嗖的夜風(fēng)吹得他直打哆嗦。他打起嚏噴,聲音響亮的就像打雷一般。
二斗子嘲笑道:“九哥,你害怕了吧?”
“我怕什么!”
“不怕你剛才為什么跑?”
“我怕什么……”
“不到跑,我越追你跑的越快。”
“我以為是鬼呢。”
“嘿嘿,還是怕了吧?!?/p>
“身上背個死人走夜路,沒有不怕的,不信你自己試試。”
“倒是的,給誰也得怕?!?/p>
兩個人用破爛的平板車將李掌柜連夜運至夢樓當(dāng),將其暫厝在那里。海九年和二斗子把身上所有的錢全都掏干凈了,交給看守夢樓當(dāng)?shù)娜?,說了許多的好話,請看守人把李掌柜的尸體看護好,說好等來年二月夢樓當(dāng)開門的時候就來,把李掌柜的尸體拉走葬在公義地。
那天哄搶萬記毛氈店,貼蔑兒拜興的人們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才陸陸續(xù)續(xù)回到村子里。刁三萬得到的最豐厚,他搶了三塊毯子兩塊氈子,裝到他的馬車上拉回了村。臨撤退的時候把二斗子搶到一塊栽絨毯子也捎上了。精神異常興奮的刁三萬給自己的麻臉老婆興致勃勃地講述了搶劫的全過程。刁三萬還想接著講,可是他那個疲累極了的麻臉老婆已經(jīng)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