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我們如何辨別所見所聞是真是假(2)

我們?yōu)槭裁凑f謊 作者:(澳)多蘿西·羅伊


我出生在一個很奇特的家庭。我的家庭造就了我成為心理學家的潛質,但是那個時候,我和我的家人生活在一起非常困難。我的奶奶和姑姑們都非常聰明、強勢,她們讓我可愛、帥氣的父親在小時候就習慣了表現得很軟弱,需要被一個強壯的好女人保護。當他從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的戰(zhàn)場上歸來,他遇到并愛上了一個年輕女人。這個女人正是他需要的、可以信任的、強勢的好女人。但是他錯了。她是一個好女人,這點他沒錯。父親經常跟我說:“你母親是個好女人?!钡囊馑际撬谂袛嗔Ψ矫?,即使缺乏道德也不會出什么大事。對于我母親來說,她的信念就是絕對的真理,她從來不會承認她自己在判斷力上或行為上是錯的。她是固執(zhí)的長老教會(長老會)的教徒,卻從來不去教會。如果問她為何不去教會,她會說牧師沒有批準。她永遠不會承認事實,實際上她害怕同家庭成員以外的人接觸。她希望自己受到反駁,這樣她就能立刻反駁別人。

為了讓自己有安全感,她把家里和花園弄得像森林一樣,以便她控制家人和任何想進來的人。如果她的命令被忽視或受到挑戰(zhàn),她會通過發(fā)怒、生氣或者犯哮喘病的方式來維護自己的權力。和我母親相比,加爾文和路德都是自由思想家。如果我母親在場,任何與她意見不同的想法都不能出現。很多時候,我忘記了這點。能把想到的、遇到的事情說出來是十分令人興奮的事情。如果我說的觀點或者看世界的方式與我母親的不同,她就會對我說“你騙人”,或者“這不是真的”,并用這種方式讓我閉嘴。

她一旦開口,討論便結束了。如果可能,我寧愿走開,去查資料、看書或者回想在學校上課所學到的內容。如果查到的資料證明我是對的,我會十分欣慰。但是我跟我母親談的更多的是我自己。我能信任自己、正確地闡述自己的觀點嗎?事情到底是真實存在的,還是我想象出來的?

這種事對我來說不涉及道德。我沒問自己:“我是否有意或惡意地跟我母親撒謊?”這種事對我母親來說也與道德無關。她不會因為撒謊而斥責我、懲罰我。她絕對堅定地向我表示過我根本沒有獲知什么是真相的能力。她在攻擊我存在的根本意義。我被我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感弄糊涂了,這等于否定了我所有可以感知到的穩(wěn)定性和確定性。在她和我姐姐無休止的攻擊下,我開始懷疑我是否能將真實感受與夢想或幻覺區(qū)分開來。我們并不是生來就能區(qū)分我們對真實世界的感知、夢想、幻想這三者的。孩子從蹣跚學步起才開始艱難地學習如何區(qū)分這兩樣東西。成年之后,我們只有偶爾才會思索“這到底是真實發(fā)生的,還是我想象出來的”。當我們非常清晰地看到一些東西,但是繼續(xù)觀察,卻發(fā)現我們認為自己看到的完全是另外一些東西的時候,我們會感到困惑。當我們犯這類錯誤的時候,我們會自己低聲嘟囔:“我肯定瘋了?!比绻覀冏銐蜃孕牛涂梢韵@些無足輕重的錯誤對我們造成的影響。如果我們懷疑自己的能力,這類錯誤就會進一步打擊我們的自信心,困擾著我們。

發(fā)生在我身上的這些事情,我沒人可以傾訴。有時,我的懷疑強烈到我?guī)缀鯁适Я藢φ鎸嵤澜绲乃凶孕判摹<幢闶前岩恢荒_放在另一只腳前邊,也成了我質疑自己的行為。那時我感覺我會輕易失去對現實的掌控能力,跌入未知的世界。

現在我知道了,我所經歷的事情并不反常。很多人一生中至少會有一次類似的經驗,幾乎沒有人活在完全沒有災難的生活里。災難是任何人都會承認的事情,或者關于災難的觀點也可能是個人極為隱私的事情,會令人失去希望或者嚴重失望。不管災難是什么, 在災難的混沌中,我們都會失去掌控現實的自信心。我們會發(fā)現世界不再真實,或者說“自我”消失了,體內出現宇宙空洞。如果我們能克服這種徹底的不確定狀態(tài),我們的世界遲早會再度變得真實,我們的自我會重新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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