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奇·卡爾邁克本想要一個兩層高的大廳，不少房子都是這樣，能夠有空間擺放一棵真正高大的圣誕樹。但他只能將就現(xiàn)在的大廳，而眼前這棵圣誕樹在深色木板的襯托下，也算氣勢恢宏。不過，這就是住在舊房子的壞處——它永遠也沒法百分之百地讓你滿意。他考慮著或許應(yīng)該造一棟新房子，完完全全地順應(yīng)自己的心愿。現(xiàn)在這棟都鐸式的房子過于狹長，房間都是縱深地一間挨著一間，大部分宴會都得在客廳舉行?？蛷d里面有三個壁爐，兩側(cè)都是帶豎框的直棱窗。他們準備了好幾壺潘趣酒①和成箱的香檳，自助式午餐擺滿了兩個房間的餐桌，不過，由于是限量提供，克萊爾稱這頓午餐“華而不實”。她從鎮(zhèn)上雇了兩個姑娘，幫助傭人準備午餐?，F(xiàn)在，樓下所有房間的壁爐都已經(jīng)點上了火。

卡爾邁克家的圣誕宴會，是鎮(zhèn)上一年一度的盛事，也是人們談?wù)摰慕裹c話題。有了它，新年的除夕夜反而顯得無關(guān)緊要，因為這場宴會才是一年結(jié)束的標志。由于是午餐宴會，總是少不了許多孩子，只要他們乖乖地待在早餐室和一間叫做“粉紅廳”的房間里，就可以為所欲為了。那間“粉紅廳”其實是大紅色，過去曾是餐廳，比現(xiàn)在的餐廳離廚房更近。主人特意安排了保姆來照看這些孩子，可是，隨著時間越來越晚，孩子們往往會脫離控制，跑上樓去玩捉迷藏或者殺人游戲。而保姆此時也不再堅守職責(zé)，只是把年紀最小的孩子抱在膝蓋上，坐在壁爐前吃剩下的蛋糕。

一切準備就緒，擦拭得光潔锃亮的銀器、酒瓶和酒杯擺放得整整齊齊?；貐s俯著身子趴在大廳的圣誕樹下。女仆、她的母親或父親偶爾從她身邊經(jīng)過，去取東西或者跟人吩咐些事情。她穿著緊身裙，感到很不舒服，裙子上的松緊帶弄得她直癢癢，她也討厭自己的頭發(fā)被緊緊地編成辮子，戳著頭皮。漸漸地，隨著仆人們紛紛走進廚房，提前吃午飯，四周也漸漸安靜下來?；氐母改付荚趫D書室，而譚欣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或許正在她的房間，為自己已經(jīng)十一歲了還得跟小孩子們待在一起而悶悶不樂。宴會的最精彩的部分會在晚上，那時小孩們都已經(jīng)離開，被安排上床睡覺去了。

基特轉(zhuǎn)過身，仰面躺著，透過圣誕樹的枝杈向上望去。她半閉著眼睛，假裝自己躺在森林里面，還能感覺到落在臉上的雪花。她想象著雪花輕盈地飄落，一片片在她的面頰或眼瞼處融化。她想象著身邊有一小堆熾熱的篝火，狼群躲在樹叢后面伺機以待，火光映在它們黃色的眼睛里。耳邊除了火苗燃燒的噼啪聲和被風(fēng)吹起的陣陣松濤，沒有任何聲音。突然，一陣響聲打破了寂靜，是有人哭泣和玻璃杯摔碎的聲音，接著聽到砰的一聲。

基特沒有坐起來。她的森林、雪花和狼群轉(zhuǎn)眼消失得無影無蹤。她聽見父母說話的聲音，接著是一記尖銳的聲響。她沒有動，只是稍稍往樹下移了一點兒。那是父親在打母親，她不想過去，也不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