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格·李普曼曾經(jīng)把次級抵押貸款市場想象成一場拔河比賽：一頭是華爾街的公司，它們制造、包裝債券，再把最差的債券打包成擔(dān)保債務(wù)權(quán)證產(chǎn)品，然后，在它們用完貸款之后，又憑空制造出了一些虛假的貸款；在另一端，是他那些對賭這些貸款的空頭賣家團隊。樂觀主義者對陣悲觀主義者。錯的一方對陣對的一方。這個比喻是恰當(dāng)?shù)?，而且切中要害?，F(xiàn)在的比喻是一條船上的兩個人，被一條繩索捆在一起，以命相搏。其中一人殺了另一人，把他的尸體扔向另一邊——這樣的做法只會把自己也帶過去?！?007年做空并從中賺錢是很好玩的，因為我們是在做空那些壞蛋，”史蒂夫·艾斯曼說，“2008年的情況是整個金融體系都岌岌可危。我們?nèi)匀辉谧隹?。但是你不希望這個體系崩潰。這就像洪水就要到來，而你是諾亞。你在船上。是的，你不會有問題。但是，看著洪水你不會感到高興。這不應(yīng)該是諾亞的幸福時光。”

到2007年年底的時候，前點合伙公司壓在次級抵押貸款上的賭注收回了巨額回報，基金的規(guī)模翻倍了，從7億美元多一點變成了15億美元。形勢在這一刻已經(jīng)非常明朗，他們賺得了令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巨額現(xiàn)金，丹尼和文尼都想要兌現(xiàn)他們的賭注。他們兩人從來都沒有完全相信過格雷格·李普曼，他們的不信任甚至擴展到了他送給他們的這份令人目眩的大禮上?！拔覐膩頉]有從李普曼那里買過一輛車，”丹尼說，“但是我從他那里買了價值5億美元的信用違約掉期產(chǎn)品?！蔽哪釋θ绱丝焖嵢∪绱司揞~的金錢幾乎產(chǎn)生了一種宿命的思想?！斑@是命中注定的交易，”他說，“如果我們因為貪婪而放棄了這場命中注定的交易的話，那我可能得把自己給殺了?！?/p>

他們所有人，包括艾斯曼，全都認為艾斯曼的性格并不十分適合進行短期的交易判斷。他很情緒化，而且受制于自己的情緒。他壓到次級貸款債券上的賭注對他來說不僅僅是賭注，他把它們當(dāng)成對對手的羞辱。每當(dāng)華爾街人士試圖辯解——他們常常會這樣——次級貸款問題是由謊言和普通美國人不負責(zé)任的金融行為所造成的，他會說：“什么？全體美國人在某個早晨醒來，說，‘我要在我的貸款申請上撒謊？’是的，他們?nèi)鲋e了。他們?nèi)鲋e是因為有人要他們?nèi)鲋e?！边@種激起他賭博想法的憤慨，不是針對整個金融體系，而是針對居于這個體系上層的那些人士，這些人了解得更多，或者說應(yīng)該了解得更多，他們就是華爾街金融公司內(nèi)部的那些人。“這不只是一場爭論，”艾斯曼說，“這是一場道德層面的討伐。這個世界完全黑白顛倒了。” 他認為，居于這場賭局底部的次級貸款是毫無價值的，而且，如果貸款沒有價值，那么，他們所擁有的那些針對這些貸款的保險就只可能出現(xiàn)價格上漲。因此，他們就繼續(xù)持有信用違約掉期產(chǎn)品，等待更多貸款違約情況的出現(xiàn)。“文尼和我應(yīng)該做了5 000萬美元的交易，賺了2 500萬美元，”丹尼說，“史蒂夫做了億美元交易，賺了4億美元。”

這場對巨額財富的角逐，導(dǎo)致眾多公司暴露在次級貸款風(fēng)險之下。到2008年3月14日，他們實際上已經(jīng)賣空了每一家以任何方式與末日機器有關(guān)聯(lián)的金融公司的股票?！拔覀冏龊昧四┤諏Q的準備，”艾斯曼說，“但是，有一句話總是浮現(xiàn)在我們的腦海里，要是末日對決不出現(xiàn)，會怎么樣？”

3月14日，這個問題明朗了。從那一刻起，貝爾斯登的次級對沖基金破產(chǎn)了，2007年6月，市場開始質(zhì)疑貝爾斯登余下的部分。在過去的10年間，像所有其他的華爾街公司一樣，貝爾斯登加大了它壓注的規(guī)模，用盡了它全部的資本。僅在過去的5年，貝爾斯登的賬務(wù)杠桿比率從20∶1提高到了40∶1。美林從2001年的16∶1提高到了2007年的32∶1。摩根士丹利和花旗集團此時是33∶1，高盛看上去要保守一點，是25∶1，但是當(dāng)時高盛擁有一種偽裝它真實的賬務(wù)杠桿比率的手段。要讓這些公司中的任何一家破產(chǎn)，所需要的都只是它們資產(chǎn)價值的輕微下降。萬億美元級的問題是，那些資產(chǎn)是什么東西？一直到3月14日之前，股票市場都給了華爾街大公司暫不追究的寬大處理。沒有人知道貝爾斯登、美林以及花旗集團內(nèi)部正在發(fā)生什么，但是，這些公司的人曾經(jīng)一度被看成賺錢的高手，因此他們的賭注也應(yīng)該是高明的賭注。3月14日，市場改變了它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