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 裘莉亞·米勒(下面稱裘莉亞)談同一件事

1985 作者:(匈牙利)道洛什·久爾吉


我親愛的年輕朋友們,請你們將留聲機關掉,今晚就別去跳舞了,盡管我知道,這對你們來說不太容易……我并不敵視快樂情緒,也不反對開心消遣。我們的社會,擺脫了老大哥時代冷酷殘忍的偽清教徒主義,承認青年人的權(quán)利和文明娛樂。然而,也不妨偶爾以嚴肅的態(tài)度和責任心對過去的事件進行省思,從中吸取其中包含的無論對現(xiàn)在還是將來均有益處的經(jīng)驗教訓。這本讀物首先就是寫給你的,親愛的孩子,你很幸運不再生活在殘酷暴政的黑暗歲月,在那個時候,所有正直的人都盡力承 擔自己可以承擔的責任,他們這么做,首先就是為了你。(……)

我并不否定那些歲月。因為,我們不要忘記:老大哥的統(tǒng)治并不僅僅意味著刑室和牢獄,它還意味著數(shù)百萬人的辛勤勞動,他們用自己的臂膀與才智將大洋國建設得強大起來。另外,我們的國家最美好的(人性化的)時期,是從1985年10月之后開始的,因為黨吸取了過去的沉痛教訓,清算了自己以往的錯誤,終止了所有的動亂,并重新獲得了人民的信任。(……)

從歷史上看,改革運動是從《時代》文學副刊創(chuàng)刊開始的。大家都知道,我當年的朋友和戰(zhàn)友溫斯頓·史密斯從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可遺憾的是,他后來偏離了正確的道路,變成了我們國家的敵人。如果我因為這個否定他過去的存在價值,就等于又接納了老大哥時代令人詛咒的宣傳手段。對史密斯一生功過的評價,是學者們的研究領域,我只想從這個話題所需的角度出發(fā),講講與他有關的私人記憶。

當時另一個關鍵人物詹姆斯·奧勃良的情況也是如此,由于奧勃良曾經(jīng)濫用職權(quán),所以被我們黨開除了。這位曾經(jīng)的警界高官,后來無恥地寫了一本用心險惡、誹謗大洋國的小冊子,他跟史密斯一樣墮落了。無論是誰,只要他偏離了“真英社”的最高原則,不管他抱著什么樣的主觀意圖,遲早都將被掃進歷史的垃圾堆。

實事求是地說,當奧勃良貪婪、病態(tài)的權(quán)力欲尚未登峰造極時,他也曾在改革運動初期起到了一定的積極作用。他利用自己掌握的行政權(quán)力,批準創(chuàng)辦了《時代》文學副刊,而且連編委會都是由他親自圈定。

值得一提的是,就在那個天寒地凍的冬日上午,當奧勃良召史密斯去見他時,我真的感到非常擔心。要知道,就在一年之前,我們倆在奧勃良的刑室里受盡了非人的折磨。值得慶幸的是,當時我沒有擔心的理由。在黨內(nèi),健康的力量開始蘇醒,在那個寒冷刺骨的冬季之后,春天呈現(xiàn)出某種令人興奮的征兆。

比如說征兆之一,當時的一個青年組織,簡稱為“抵性會”的抵制性愛青年聯(lián)合會,女會員們在1月底開始涂口紅。我親愛的青年朋友們!你們已經(jīng)習慣了看涂口紅的女孩(甚至有的時候,她們化妝化得過于夸張),肯定會為我說的情況感到詫異,難道涂口紅還有什么重大意義?事實上,在當時確實意義重大!起先,女孩和婦女只是薄薄地涂上一層,化著幾乎看不出來的淡妝去上班,后來,她們涂得越來越厚,而且色調(diào)也逐漸發(fā)生變化:從淺玫瑰紅到鬼一樣的絳紅色。那個時候,涂口紅的女人大概只能在反映舊體制的題材、遭到禁映的電影里才能看到。

就在3月份那天,當溫斯頓被叫去見奧勃良,我也開始涂口紅了。在真部的走廊里,我迎面撞見了奧勃良。“您可真漂亮!”那只令人生厭的灰麻雀跟我打招呼?!按禾靵砹耍?!”我對他表現(xiàn)出極度的輕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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