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不記得了。天很暗,月亮也不太亮,我只記得鐵絲上掛著小賈叔叔的衣服,有沒有內(nèi)褲,我真不記得了。于是我搖了搖頭,誠實地說,我不記得了。
母親仰著她美麗的臉龐,熱切而又純真地看著我,滿懷希望。我真想說,鐵絲上掛著小賈叔叔的內(nèi)褲。但是,我張了張嘴還是沒有說出來,從小張惠就教我誠實,光明磊落。她總是說,林雪,你要做個光明磊落的孩子,不要像某些人。
所以我就困難地搖了搖頭說,我不記得了。
母親的目光黯淡下來,像蒙了一層黑夜。她把頭縮回去繼續(xù)思考,過了一段時間后,重新把臉轉(zhuǎn)向我,說,林雪,在這個世界上,我只有你這么一個可以信賴的人了,我們是朋友,你懂嗎?
我說,那小賈叔叔不是可以信賴的人嗎?
母親說,那不一樣,我們沒有未來。
我激動起來,走到炕邊,伸出手來摸了摸她光滑的頭發(fā),又摸了摸她的臉,算是表達對她的感動和安慰。母親大約是洞悉到了我的想法,她用一種朋友的口氣對我說,林雪,我不騙你,昨晚我跟小賈叔叔真的只是在背數(shù)學公式,沒做別的。當然,你也不懂。
我說,我懂,你說的做別的,不就是像王小雅阿姨跟鎮(zhèn)干部那樣嗎。
母親看了看我,說,林雪,你是個聰明和敏感的孩子。男女之間的事情非常復雜,你只知道一些表面上的東西,其中的道理,你只有長大后才會慢慢懂得。你長大后會有很多愛情的。
母親繼續(xù)推斷說,林寶山偷偷跟蹤了我們,然后,趁我們不注意,從院子里的鐵絲上拿走了小賈叔叔的內(nèi)褲。其實他能拿它來證明什么呢?什么也證明不了,真是愚蠢。
我說,既然證明不了什么,你就不要生他的氣了。
母親說,一只青蛙跳到你的腳面上,它不咬你,就是呆在那里,你會有什么感覺?
我說,討厭。
母親說,有些事情的道理就是這樣的。
我不太能聽懂母親的話。但有一點我是明白的,那條內(nèi)褲放在父親那里是極其討厭的,母親會總是不開心。于是我說,昨晚你為什么不從他那里要出來?或者偷偷地拿出來?
母親說,林寶山一夜沒睡,一直穿著那件破棉衣,緊緊地扎著那條破褲帶。
母親咬牙切齒地說,我倒要看看他能扎著那條破褲帶到什么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