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也不吹口琴了,好像跟小賈叔叔一起商量好了似的。閑極無聊,她就穿上以前的戲服唱戲。她們的藝術團早已經解散了,但是她留下了那些戲服。她穿上戲服之后特別美,我經常和老鼠一起呆呆地看著她出神。她說,林雪,你覺不覺得我站在一個舞臺上?
我看了看她的周圍,她周圍不就是我們家的那些舊家具嗎?哪里有舞臺的樣子呢?我說,我看不到。她很失望。
也許的確是閑極無聊,母親不知道從哪個角落找出一把斧頭來。那把斧頭銹跡斑斑,看樣子很長時間沒用了,母親又找來磨石,在家里磨那把斧頭。我問她磨這么一把破斧頭干什么,她說砍東西用。我問她砍什么,她說,什么都能砍。
她臉上累出了汗,劉海濕濕地貼在額頭上。她為什么不等父親回來再磨呢?這是男人應該干的活。
母親磨那把斧頭花去了幾天的時間。不上班的時候,她就把磨石和斧子拿到院子里,在太陽底下磨。鳥們從樹上飛下來,繞著母親,想一探究竟。母親不說話,偶爾看一眼鳥,朝它們笑笑。鳥們覺得母親笑得有些古怪,再看看那把日漸閃亮的斧頭,本能地飛遠一些。
幾天之后,母親終于把斧頭磨好了,它鋒利極了,在陽光下一晃,就有無數(shù)星星飛來飛去。母親很滿意地把它擎在半空里,瞇著眼睛看那些星星。她多美啊,即使是跟一把鋒利的斧頭在一起。
后來母親說了一句話讓我很害怕,她說,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厲害。
母親的眼睛里射出了一股寒光,這個時候,她忘記了我的存在,完全進入了自己的想象空間里。我不知道她在想著什么,總之,她雙手握著那把斧頭,做了一個向下劈的姿勢。
我驚恐地叫了一聲。母親猛然驚醒,立刻丟下那把斧頭,蹲下來問我,林雪,你怎么了?我說,你磨這把斧頭到底要干什么用?她看了看斧頭,很無辜地說,劈柴用啊,你看。她指了指院子角落里堆放著的一堆木頭。那堆木頭在院子里堆很久了,母親說,我們得把它們燒掉。要是不燒掉,再淋幾場雨,它們就爛了。
當天中午,母親真的用斧頭劈了很多木頭,斧頭磨得真鋒利,她一下一下的,把木頭像劈甘蔗那樣劈開。她用它們燒了很多火,煮了一鍋地瓜。地瓜快要吃完了,地窖里開始散發(fā)出一股腐爛的氣味。天氣暖和了,地窖里放不住東西了。老鼠聞到壞地瓜的味道,跑出來看了看,不感興趣,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