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獨自躺在桑拿房里，任憑那些滾燙水汽汩汩地涌向我的后背，讓我疼痛。我以半睡眠的狀態(tài)蒸著桑拿，并且一直在想你那個中午倔犟的影子。我覺得我的思想像水銀一樣流入我的內(nèi)臟，讓我萬分幸福地死去，死得堅定。

給你寫這封信時正是深夜，極度的困倦讓我的思維只能滿足這樣的流水賬。然而這便使我沒有氣力去捏造，所以請相信這封信是我內(nèi)心零碎的世界最完整，最真實的表達。

這是我寫給菲的第二封信，擱下筆，便是一陣茫然。想起當初對于菲的想法，也真夠可笑的，最近盡做那些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事。那些事太多太煩，比如和軒鬧翻，事情本來就是因我的任性而起，之后又因我的固執(zhí)而僵持。我把我的浮躁歸結(jié)于季節(jié)——其實我騙不過自己，卻硬著頭皮往前走。我需要這一爛攤子事兒纏著我，因為我不想給自己一丁點時間去思考，我害怕把一切歸咎于對菲的癡狂。

我知道我已然心知肚明，我能做的只有盡力把自己搞得一頭霧水，并且不讓自己有喘息的機會。我知道現(xiàn)在的我有一定的殺傷力，于是我叫我的朋友離開，有意或者無意。我正在竭盡全力把一塊塊空虛的磚吞下，把身體撐得鼓鼓的，并且我在努力不讓自己知道那些磚是空虛，肚子飽了只是幻覺。

我像一個懵懂的孩子。我拼命地奔跑，去“搶”一只皮球，哪怕只有我一個人。然后再用力把它丟得更遠。孩子們總是樂此不疲。

那個懵懂的孩子真的瘋了。他上課睡覺居然猖狂地打起了呼嚕。他讓琛把信紙疊成雙心送給菲。面無表情，好像事情與他無關(guān)，他自己也不再對菲抱多大希望了。他告訴自己，這是第二封，也是最后一封了，盡管他寫這封信時沒有這個意思。他突然覺得，一切都是泡沫，一些很丑的泡沫。它們從黑色的水里不停地上升。

他開始想念珊瑚，因為媽媽給他買了一盒立頓紅茶。他喝了幾口，差點吐出來，他一下認出了蜂蜜的成分，他討厭蜂蜜的甜，赤裸裸的甜。

他收到了嫣的信。他有一些開心，不過感覺像風(fēng)，掀起劉海便不見了。他給嫣回了信，他說他很煩，他告訴了嫣所有的不如意。寫完，他覺得自己有些自私。

他寫作時開始習(xí)慣于使用第三人稱。每當他的文字里出現(xiàn)“我”時，他便寫不下去了，只好轉(zhuǎn)筆，把自己轉(zhuǎn)暈。

他似乎被什么咒語攫住，他被圈入了一個怪圈，直到某個下午菲沖他笑，使他驚訝，使他開心，把他從第三人稱的泥淖里撈了出來。

柒

思路不清

菲依舊是那樣，以同一種姿勢走過T字型走廊。菲的行為有時讓我無法理解，上午還頭也不抬地與我擦肩而過，下午便又沖我微笑，使我心花怒放。而她的同學(xué)，也可以說是我的內(nèi)應(yīng)，往往告訴我一些反差很大的話，一會兒說菲被我拿下了，一會兒又說我沒希望了。這段日子里七上八下的。還好，我是個容易滿足的人，我覺得我和菲能到目前這種狀況已經(jīng)謝天謝地了。

此后，我上廁所便越發(fā)的勤了，這樣可以有與菲擦肩而過的機會，并且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她的香可以使我渙散，使我一點點蒸發(fā)。一種力量使我情不自禁地靠近她，我真的是愛上她了，而且中毒很深。

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她靜止在一個地方。她在和另一個女生說話。也許是意識到我正在看她，菲的臉上一陣緋紅。像一只未熟透的卻被太陽把它的一部分曬得很紅的青桃。菲的皮膚應(yīng)該屬于干性至中性，很細膩而且很白。第一次發(fā)現(xiàn)菲的劉海下藏著如此美麗的眸子。水分很足，可以反光。瞳仁沒有焦距霧一樣迷離。而此時我所想的便是接近她，并讓她接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