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季節(jié)從現(xiàn)在起徹底的瘋了。學校里開始有穿著兩層毛衣的牽著穿短袖的四處招搖,開始有鼻頭掛著清涕的人大口咬著雪糕,開始有人因為早戀而被班主任禁課一周,開始有人耐不住寂寞早早退學。學校里開始有所謂的“校外人士”進入,尤其是星期天,那些頭發(fā)花花綠綠的人把學校搞得像個動物園。
操場永遠是最“可愛”的地方。前些日子一對一對的人還有所忌諱,整體上分布在東北和西北兩個角落。而現(xiàn)在完全顧不了那么多了,整個操場上都是各種姿態(tài)的人——站著的,走著的,躺著的,滾著的……像個巨大的Party??諝庵幸呀?jīng)分不清是秸梗的味道還是荷爾蒙的味道。不知道是否是個巧合,那些人好像是一夜之間冒出來的,導火線是離我還有兩年之遠的高考動員大會。
一切很亂,我呢,原本又是個思路不清的人,所以將亂就亂。
我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我捧著一盒快要融化的冰淇淋在18班附近的樓梯口瞎轉(zhuǎn)悠。為了這盒罹難的冰淇淋,我立志將來若是做老師一定做個不拖課的老師。等那個胖得五官分不清的人把那只被撐著變了形了棕色皮鞋送出門外時,我恨不能把手上那盒冰淇淋潑到他臉上。幸好上課鈴響了,否則我不敢確定我不會被押進政教處去見那個動物園園長。
神經(jīng)錯亂?頭腦發(fā)熱?還是心理變態(tài)?我也管不了那么多。所有人都這樣子跟著這個季節(jié)一起發(fā)瘋。原來所謂的空虛歸根結底就是孤單。當有很多人陪你一起空虛的時候你便不孤單了,因而你便不空虛了。我想,數(shù)百年前,當瓦特一個人無聊地坐在家里擰著螺絲釘玩的時候,人們一定認為他空虛。當世界上數(shù)以億計的人紛紛擰起螺絲釘?shù)臅r候他便不空虛了。
現(xiàn)在的我正是這樣,和許多人一起空虛著,并且為空虛詭辯,甚至向它頂禮膜拜。
我喜歡這個樣子,如果你說我瘋了,我就鄭重地告訴你——“答對了!”
“昨夜扁舟雨一蓑,滿江風浪夜如何。今潮試卷孤篷看,依舊青山綠樹多。”當老師讀完這首詩時,我打了個噴嚏,看來我高估了厄爾尼諾大神了。老師正自顧自地講著什么什么是暫時的,青山綠樹是永恒的。我這才明白,發(fā)瘋是暫時的,作業(yè)才是永恒的。這個時節(jié)本該穿兩層衣服的,郁悶之余,我隨手寫下:“四月學校像只鍋,二十多度該如何。暴雨一場全感冒,依舊考試作業(yè)多?!?/p>
水不能總是沸騰,否則就汽化盡了。而我呢。乘著季節(jié)的反常發(fā)發(fā)瘋也就好了。季節(jié)是天的,心才是自己的……
下午的第一節(jié)課是閱讀課,又該見到菲了——我該興奮才對,而我卻安靜得像碗水。我大概太累了吧,畢竟兩個晚上都被感冒糾纏著,沒能睡得安穩(wěn)。我洗了一把臉,一絲不茍地收拾好書包,早早地去了學校。
跑車的擋雨板太短,到了學校,脫下外套,便看見一道烏黑的泥線。像一根燒焦的魚的脊椎。我用面紙擦,可結果是越擦越臟,我無奈地把它塞進了桌肚子里。
雨停了,太陽沒有出來,天空依舊壓抑。云大片大片地鋪開,暗暗滋蔓,最終彼此交覆成一整片天。我站在圖書室里靠窗的書架前發(fā)著呆,手里的代書板磕磕絆絆地轉(zhuǎn)了幾圈,忽然啪一聲砸在了地板上。我有些慌張地取下了一本遺傳學雜志,把代書板放上去,之后回到班上的那張桌子前,坐下。心突然莫名地慌張起來。我下意識地把頭向四十五度角方向抬起,這次竟與菲視線相觸。我警覺地移開目光,隨即,心里一陣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