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我只承認二環(huán)以內(nèi)是北京城，約會于小可可能是因為，如果勾搭上一個北京的土著果兒，也許可以稍微融入一點這個城市。

6

離開前的一天，我和于小可又約了一道，我按照約定的地址來國子監(jiān)南邊的一條胡同里。那天的天黑得特別早，但在夜空竟然也能清晰看到藍天和白云，非常詭異。路兩邊都是平房，清涼的晚風微微吹過，讓人心曠神怡。我路過一個大門緊閉，牌匾寫著某某王府的大院，還有幾個別有情調(diào)的咖啡館和雜貨鋪，胡同里沒有汽車來往，雖然不時有幾輛自行車響著清脆的鈴聲從身后經(jīng)過，一下子把剛才那個燈紅酒綠車水馬龍的大都市甩到了身后。

我穿著風衣，走過幽深的胡同，風吹著我的頭發(fā)和風衣飄揚，讓我有種古代俠客的感覺。

我問了幾個人四十六號在哪兒，他們都說不知道。路過了幾個門牌上寫著某某國家機械廠以后，我看到了我們約的那家創(chuàng)意工廠。那像是一個小型的798，門口有個咖啡廳，灰色的小樓，二樓是露臺，打著太陽傘；右邊幾家是餐廳，寫著云南菜，湘菜；再往里面又有一個咖啡廳和劇院，都是根據(jù)舊的廠房改造的，那種五六十年代的舊工廠，在墻壁上涂鴉，把密閉的墻壁改成透明的玻璃，配以各種帶有所謂小資品味的名稱，給人煥然一新的感覺。那些灰白的磚墻，蘇式的高大廠房，無人打理倚墻瘋長的植物，懶洋洋地帶有一種質(zhì)樸有真實的藝術(shù)感，也讓我想起了我小時候住過的小城的工廠，一模一樣的造型。

于小可來的時候，我正在用相機咔嚓咔嚓偷拍了不少照片，以備以后模仿和參考。她領(lǐng)著我去登記入場，這個活動是一個藝術(shù)節(jié)，先是酒會，形形色色的藝術(shù)青年像是在舉行一場奇裝異服秀和發(fā)型秀，我在人群中搜索有沒有美女或者我認識的人。

我們坐下來，問一個老外要了杯飲料，和她坐下來閑聊。

接著是詩歌朗誦會，一個挪威的長得像維京海盜的高大女白人充滿激情甚至可以說是殺氣騰騰地朗誦了一個號稱“挪威的王維”的田園詩。

朗誦完畢，主持人大段而啰唆地介紹了這個詩人，先是說他得了一大串什么獎，每一句還要翻譯成英語給在場外國人聽，然后介紹該詩人每天在自己的果園耕耘，從來也沒離開那個北歐小鎮(zhèn)，摘果子摘累了就寫點詩……

“要我來翻譯，就一句，”我對于小可說,“就說他很牛逼就完了?！?/p>

“天下誰人不裝逼?！庇谛】烧f,“知道什么叫專家嗎？”

“裝成家了就是專家，那再高一級就是莊子?！?/p>

接著是號稱中國首部地下?lián)u滾電影，真實而生動地反映了搖滾圈生活的好作品，我們喝著免費的酒看著。

總結(jié)起來，這個電影講的是一個復(fù)仇的故事，大意是一個姑娘甲在一次酒吧里百般挑逗某搖滾樂手乙，然后去洗手間的時候，可能是乙也喜歡看衛(wèi)慧的《上海寶貝》，以為甲想和他在廁所上演激情性愛，于是悄然尾隨至女廁所。

而一個女研究生丙因為上廁所沒有插門，結(jié)果被乙誤以為是甲而霸王硬上弓，甲在隔壁聽得心驚肉跳良心不安反復(fù)掙扎，但是還是選擇了沉默。

丙為了顧及面子也沒有報案，而是選擇了自殺，女研究生的妹妹丁則為了給姐姐報仇，不惜變成拉拉，和甲成了一對，并又成功勾引了乙，最后將乙閹了并嫁禍給那個看見罪惡沒有挺身而出見義勇為的甲，一箭雙雕，足可以譜寫了一部新時代的《基督山伯爵》，可歌可泣。用前一陣子流行的總結(jié)詞可以是，一次上廁所不插門引發(fā)的血案。

“簡直是丑化搖滾圈的力作，”影片結(jié)束的時候，我抱怨到，“我加入了一個搖滾足球隊，他們的生活根本不是這樣的?！?/p>

“也太小看我公安機關(guān)的辦事能力了，被強奸了還不報警，非要自己解決，又不是拍武俠片?！彼灿悬c憤怒了。

這時候主創(chuàng)人員上臺和觀眾交流，我一邊虛偽地隨便鼓了下掌，一邊說：“不過，這種片就是用來找自信的，我家里就有一堆小妮Z，K愛淘的書，越看越有自信，每次我寫東西寫不下去就翻出來看看，馬上就來了靈感和動力，比吸海洛因都管用。”

“回頭也借給我吸吸，讓我長點自信?！?/p>

“沒問題，保管你靈感泉涌。”

活動還沒結(jié)束，我們就逃離了，我們來到南鑼鼓巷找了個餐廳一邊吃飯一邊繼續(xù)批評各種文學(xué)作品，沒有什么比同仇敵愾地鄙視一個敵人更拉近距離了。我們倆像兩個秘密聚會的克格勃一樣，我叼著一根煙像個發(fā)牢騷的退休老干部，什么人都看不上，她則伶牙俐齒用她AK47的嘴巴，各種文學(xué)豆腐渣作品在我們的推土機下，轟然倒塌狼藉一片。

但我注意了很奇怪的一點，我問她：“奇怪的是你從來不聊自己，為什么？”

“我沒有什么可聊的，”她說，“一片空白。”

我們偶然才提到一點關(guān)于戀愛的往事，她說：“我從不追男生，特別能撐著?！?/p>

“那太遺憾了，我也從來不主動追女生?！蔽易焐险f著，心里想這個女生不好對付，難以速戰(zhàn)速決。

聊到寫作，她也問我了一個問題：“現(xiàn)在的青春小說有哪些？明X溪的純愛系列，郭X明的憂傷系列，韓H的牢騷系列，還有什么？”

“饒雪M的青春痛經(jīng)系列?！蔽遗煺f。

“疼痛?！彼莺莸匕琢宋乙谎?，黑眼球半天都沒見回到眼窩。

“青春疼痛那不就是痛經(jīng)？”我反問到，“你明白我為什么要寫小說了吧，與其讓小妮Z和K愛淘毒害，不如讓我來毒害?！?/p>

“你讓我想起毛主席的著名文章--《表揚與自我表揚》?！?/p>

告別的時候，我告訴她我要去尋找一個美好的南方了，她則表示和我相見恨晚，不然我們好好聊上幾天，說下次回北京一定要找她玩。我心里邪惡地想，那你等著吧，等我再回北京再收拾你。我們約好了下次見面我們要籌備成立一個“反裝逼委員會”，專門打擊騙錢的文藝作品。